严肃讨论:基督徒应该关心政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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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明捷/文
“基督徒应该关心政治吗?“,大哉问!这实在是个既重要,又实际,却又颇有争议且相当敏感的话题。欲解此疑,不妨先从一件小事说起。
数年前,十几位大陆背景的基督徒一起聚餐,大家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其时正值台海关系再度紧张,大家菜过五味之后自然聊起了这一热点话题。一时间群情陡涨,目标一致,你出谋,他划策,大有“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之爽。突然间闻有女声道:”它要独,就让它独呗!“此语一出,顿时鸦雀无声。良久,闻有男声答:”你再说一遍,我就揍你!“其后的情形大家可想而知——不欢而散。
这是笔者亲身经历的一件真事,其后因事经常赴美,得知类似事情在北美华人教会中可谓司空见惯。那么,它给我们什么启发呢?
启发一:在现实中,基督徒对政治可能不是该不该关心的问题,而是如何关心的问题。因为生而为人,欲与政治绝缘实非易事。诚如孙中山先生所云:政治就是众人之事。也就是说,两三人之间就难免有政治。
启发二:生活在信息化时代的我们,比古人更难“两耳不闻窗外事“,而窗外事中少不了政治。因此,现今的基督徒更难远离政治。笔者曾两次亲身感受到美国大选期间的气氛,目睹了许多美国基督徒对总统选举的热衷,其状若非亲见,实难想象。
启发三:中国社会以官为本,中国文化以民族和国家为重,所以才有“学而优则仕”、“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位卑未敢忘忧国“之说。因此,欲叫中国的基督徒不谈政治可谓难上加难!难怪在中国有“文化基督徒”和“政治基督徒”之类;更何况眼下中美关系、中日钓鱼岛争端、国内的贪腐、民主化等问题正难解难分呢?
启发四:基督徒的政治观点可能不同,有时甚至截然相反,进而可能导致争端,危及在主里的合一。所以,基督徒就更应注意如何关心政治了。
现实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有基督徒主张要远离政治呢?不错,古往今来,有不少基督徒不仅这样说,而且这样做。从主后三、四世纪的沙漠教父们(Desert Fathers),到流传至今“修道主义”(monasticism)者;从宗教改革时期兴起的重洗派(Anabaptists),到至今遍布世界各地的弟兄会信徒(Brethren);从深受时代论神学(Dispensationalism)影响的美国教会,到中国的“聚会处“和许多家庭教会,基本上都属于这一类。究其原因,是与对如下一些关键经文的理解有关。
第一、基督徒是客旅,是寄居的(希11:13;彼前2:11),像主耶稣一样不属于这世界(约 17:16)。
第二、现阶段这个世界的王是魔鬼(约14:30;约一5:19),是黑暗在掌权(路22:53)。
第三、所以基督徒不应爱世界和世上的事(约一2:15),应思念天上的事(西3:2)。
实际上,这几节关键的经文都应放在整本圣经里来平衡、整全地去理解,否则就会有失偏颇或流于浅表。根据圣经整全的启示,需要辨明的是:
1. 寄居客旅≠无所事事。
基督徒虽不属于这个世界,但不等于说在寄居的岁月里可以蹉跎光阴。相反,基督徒是一批爱惜光阴、肩负使命的人。他们与神同工同行,殷勤坚韧,成为世上的盐和光,在这弯曲悖谬的世代如明光照耀(腓 2:15)。诚如此,怎么会不与政治发生关系,不对政治产生影响呢?
2. 魔鬼掌权≠神已弃权。
掌权有两种,一种是合法获得;另一种是非法窃据。魔鬼掌权属于后一种。耶稣复活后向门徒颁布大使命时说:“天上地下所有的权柄都赐给我了。”(太28:18)。这说明魔鬼掌权不仅非法,而且神已经收回了主权。基督徒应代表神堂堂正正地去接管被魔鬼窃居的领地,如1945年日本投降后,国民政府去接管被日伪占领的中国领土。这个世界曾是、已是、还是天父的世界。这样看来,基督徒不仅应关心政治,还应积极地参与政治,掳掠仇敌,拓展神的国度,使神的旨意行在地上的政治领域如同行在天上(太6:10)。
3. 关心政治≠贪爱世界。
整本圣经告诉我们:神最恨恶人拜偶像,因为这破坏了人神之间直接而亲密的关系。神不让人爱世界,是不让人贪爱世界,也就是不让人把世界当成偶像。但是,关心政治不等于贪爱世界。相反,你若与神同工,就不可避免地要与世界和世上的事打交道,其中当然也包括政治。因为是神在维护着这个世界(来1:3),我们是神的管家。我们不仅肩负着领人归主的“生养”之责——福音使命(Gospel Mandate),还承担者“治理这地”的管家之责——文化使命(Cultural Mandate)(创1:28;太28:18-20)。
难怪历史上有许多的基督徒积极参与政治,有的还成为了伟大的政治家。从加尔文(John Calvin)对日内瓦的治理,到凯伯尔(Abraham Kuyper)在荷兰的政绩;从宗教改革后在英国出现的异议者群体(Dissenters),到“五月花”号上的天路客(Pilgrims);从美国的建国之父华盛顿(George Washington),到美国前任总统小布什(George Bush, Jr);从信奉加尔文主义(Calvinism)的改革宗与长老宗教会,到接受“七座山”(Seven Mountains)异象的不同宗派的教会及独立教会,等等,难以胜数。
既然基督徒不可能、也不应该远离政治,那么,我们就又回到“基督徒该如何关心政治“这一现实的话题了。当然,这会涉及教会与政治的关系,以及如何处理基督徒之间政见不合等相关话题。实际上,如果我们真正明白了上面的三个“不等式“,回答这些实际问题就不难了。
对于关心、甚至从事政治的基督徒,有两个原则至关重要。第一是不能贪恋政治,即:不能以政治为偶像,受其辖制,以致破坏与神的关系。此原则应为基督徒涉政的底线。政治涉及权力,而权力关乎名利,所以,政治是带有诱惑力的。因此,基督徒必须保持高度的警觉,以避免被政治吞没和异化;更不能假借上帝和信仰之名,来达到个人攫取权利的目的。第二是不能忘记基督徒的政治理想,那就是“愿父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太6:10)。这一原则应成为基督徒涉政的上限。虽目标高远,然心向往之。上下限之间是涉政基督徒的用武之地,有足够的施展空间和选择余地。
需要指出的是,虽然神对国度的治理是难以测度的,但有一基本原则是确定不移的,那就是“义”,这是圣经中反复强调的(伯8:3,37:23;诗99:4),《以赛亚书》告诉我们:神“必以公平为准绳,以公义为线铊”(赛28:17),因为一切不义都是罪(约一5:17)。“义”的原意是“对、正确、合乎标准”;而“罪”的本意就是“没有达到标准”,所以“不对”。当人对时,就是“义人”;当国家对时,就是“公义之国”。所以,义有两个指向——人和国家。
因此,在现实的政治中,基督徒的政治主张有两个要点——人的尊严(人对)与社会公义(国对)。然而,前者并不一定会与当下的所谓民主、自由、人权为伍;后者也不一定认同现今的福利主义及社会主义的做法。问题的关键是回到“人是按照神的形象和样式被造的”这一事实(创1:27),因此,只有使人活出神的形象与样式才是真正地维护“人的尊严”,社会也才能有真正的公义标准。为此,基督徒不能认同一切使人性进一步堕落和扭曲的政治主张,如同性婚姻的合法化,以及过分福利化的政策等。
由于世俗政党在政治理想上多偏离、甚至诋毁神的旨意,彼此之间又常因党派利益而相互攻讦,且常要求党员对其效忠,所以,基督徒最好不要委身于某个世俗政党和政客。如已加入某政党,也不要介入党派争端。如有可能,最好是能保持独立的政治立场,自主地表达政治主张。这一点对教会来讲,尤为重要。
至于基督徒之间常有的政见不合,如能明白和遵循以上的原则和方法,就不至于“兄弟阋墙”了。
最后,还要就“政教分开”说几句话。自宗教改革以后,政教分开似乎成了一个不能违背的天条。然而,政教分开却是因人而异的。其中,至少有四种政教分开需要加以辨明。
1. 宗教改革初期欧洲封建领主们所支持的政教分开:其目的是要摆脱罗马教皇的控制。当这一目的达到以后,不少人又恢复政教合一,自己既是国王,又是教主。其中,英王亨利八世(Henry VIII)最为典型。
2. 重洗派与弟兄会等所追求的政教分开:他们认为世俗政权属乎撒旦,故无权干涉神的教会;教会也不应介入世俗政治。这是一个相当彻底的政教分开。
3. 改革宗与长老宗教会、清教徒和许多美国建国先父们所建构的政教分开:他们相信教会和政府是神在现世所设立的两个体系,二者各有各的目标、规则和功能,既相互独立,又相互联系,都在神的主权和治理之下,所以,此政教分开绝非“神政分开”。美国就诞生于这一理念。
4. 当今世俗主义和无神论者所推行的政教分开:无视神的主权与治理,旨在限制教会的影响。
在这四种政教分开中,第三种更合乎圣经。它是人类花了一千五百多年的时间,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摸索出来的。时至今日,我们对这一问题应该有更深的看见。教会由圣徒组成,但社会不是;在教会中神的旨意可以自由运行,但在社会里还不行;教会虽有别于神的国却是其代表和预表,但社会不是。因此,如教会控制政府,那么势必会人为地把许多稗子带进教会;如政府控制教会,则神的旨意和国度就会被人为地阻挠;如教会远离政治,则无法拓展神的国度,彰显神的荣耀。
因此,在主再来之前,教会与政府应并行不悖;教会不应与政治绝缘,也不应热衷于政治;教会应为政治提供理想、方向和原则,但不应成为一个政治论坛;教会有责任去鼓励和教导那些有政治呼召和政治才干的会友,但教会不应成为一个政治团体;最后,教会可以认同某个党派或政治领袖的政策与主张,但不能对其效忠或与之结盟,也不可对其进行幕后操纵。
最后,让我们以主祷文中主的心愿来收笔: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