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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回顾】1950年代,中国教会经历了怎样的试炼?(中)
2015-08-19 教会杂志
编 者 按
本文摘选自边云波前辈所出新书《残年忆史:中国教会现代史片段剪辑》,该书内容包括边云波前辈对上世纪四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大陆教会史的回忆,其繁体版已在海外出版,简体版可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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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 时 教 会 的 大 试 炼: 是 否 参 加“三 自 会”
首先是爱国、爱主的困扰迷惑
如果不参加“三自爱国会”,是不是就表示不爱国了呢?有些教会对于这个问题是翻来覆去:有的加入三自会后,又退了出来;有的退出以后,又再加入进去。实际上,加入三自会不一定是真爱国;不加入三自会这样一个信仰混杂的组织,而从心灵里面按着神的教导为执政掌权的祷告,为神的缘故顺服执政掌权者,顺服人的一切制度(提前2:1-2,罗13:1,多3:1-2,彼前2:13),这其实是很好的守法公民。不过,在人的某些制度、要求、风俗、习惯不符合神的教导时,就只有顺从神而不顺从人了(徒4:19)。然而就像使徒彼得、保罗一样,即或为持守真道而死,也丝毫没有一点反对当时政权的意图,同样的,我们认为,大陆许多为了持守主纯全的真道而死在监狱内外的殉道者,也没有一个是不爱国而叛国的人。
所以,必须讲清楚的是:纯正信仰的信徒反对三自会,绝不是反对政府!起初和新神学派的论战,早在新政府成立二十几年以前就已经开始了。反对三自会其实就是反对新神学派,同时也反对政治干涉、政教合一,因为圣经明说唯有基督是教会的头。圣经上教训说,要为神的缘故,遵从人的一切制度,而且从心里愿意为执政掌权的祷告;即使有时政令、命令和许多措施对我们是一种难为,甚至是一种逼迫,圣经上也说要为逼迫你的人祝福,只要祝福,不要咒诅(罗12:14)。这样的基督徒怎么会反政府呢?当年有一个规定,从外地来的人到了北京超过三天以后就要报临时户口。虽然很麻烦,但我觉得这个不违背圣经,就这样遵守。王明道先生也是这样,全国各地的圣徒经常不断地住到他那里去看望他,不管别人知不知道,只要超过三天,他就主动地往公安部门报户口。
三自会政教合一,信仰混杂,很多领导人都是假信的,所以当时信仰真纯的弟兄姊妹才坚决不肯参加三自会,即或加上“反政府”、“反革命”的罪名被捕、被杀,都在所不惜。但这绝不是和政府“作对”。
其次是属灵争战极为激烈
加入“三自会”之后传道就比较安全一些,不加入,传道的危险性会很大。许多传道人都是因为外面的压力加入了“三自会”。当年各教会对于是否可以参加“三自会”的前身“基督教联合会”,颇有争议。1951年倪柝声弟兄曾和一些聚会处的同工们谈话(那次的谈话有人用速记的方式笔录了下来,这份笔录的复印件我曾亲自读过)。他讲话的大意是:教会应当是纯净和圣洁的,不能有任何的搀杂,就是以圣经为我们信仰的守则,就像这个杯子里的水,应当是完全纯净的,任何的东西都不能搀杂;不过,这个杯子放在什么地方,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你可以把杯子放在一个碟子里面,也可以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或者放在一个垫子上,只要保持杯子里面的水是纯净的,把杯子放在什么地方是次要的。我当年一看到那篇讲话,我就想:糟糕了,大概聚会处要参加“基督教联合会”了。因为他的说法就是只要保持教会内部的信仰纯正就好了,即或参加到信仰混杂的基督教联合会里去也没有关系。果然没过多久,几乎全国所有的基督徒聚会处都同时参加了基督教联合会。这可以说完全是由于倪柝声先生的倡导。
当时,昆明基督徒聚会处的带领人陈恪三老弟兄对我非常关心爱护,我也很尊敬他,虽然他是我的一个长辈,但我们几乎无话不谈。然而,1951年倪先生的那次谈话以后,昆明基督徒聚会处突然参加了基督教联合会,事前我一点都不知道。当时昆明众教会中,聚会处的人数最多,大约一百八十多人。其次是我和同工们建立的教会,大约一百二十人。聚会处参加基督教联合会后,我们教会成了众矢之的。当时我压力很大,自以为加入基督教联合会就便于传福音,因此我和我们的教会也参加了基督教联合会。但1952年云南日报批判我传道影响了彝族地区“土地改革”的时候,我马上感到这是神对我的管教。我个人在那个时候得到的很痛的教训中,第一个就是:太注意外边的工作,而忽视神在自己心灵里面的工作,很可能会造成失败,让主的工作亏损。神看工人的持守高过工作的发展,而我却希望用人的方法保守工作,竟不惜让工人本身失误。我明明知道加入基督教联合会是和世俗联合,信的和不信的混杂在一起,这不讨神喜悦,但还是加入了进去。然而什么时候人看重工作过于所当遵守的真理,神就会为真理而不惜拆毁工作。因着主的怜悯保守我度过了那段艰险的时日。当昆明基督教联合会改建成三自会以后,我立即声明不去参加三自会的活动。虽然在人看这是相当危险的一步,但是我心里反而平安了下来。实际上在1952年以后,好多以前参加了三自会的聚会处的同工,以及其他的同工们,都相继退出了三自会。
1952年秋天当我声明不去三自会以后,昆明宗教事务处的负责人龚先生(或巩先生?)曾叫我去谈话。龚先生起初对我非常客气,称赞我受到一些信徒的尊重,所以希望我到三自会来“发挥一些作用”。
我说:“这些基督教联合会和三自会的领导人和我们广大信徒的信仰根本不同,所以他们曾用‘基督教联合会’的名义登报说我影响了土地改革运动,跟着就发动群众批判斗争我,说我‘破坏’了土地改革运动。我实在不便参加他们领导的三自会。”
龚先生说:“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我说:“无论会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按照圣经的教导,真信的和假信的原不相配,是不能混杂在一起的。”
龚先生说:“你们可以按不同的信仰分组开会、学习、讨论。”
我说:“现在您说可以分组开会,万一您的工作有了调动,谁敢保证我不受他们的攻击呢?谁敢保证这些人不再随意诬陷人呢?”
龚先生忽然脸色一沉,严肃地说:“你这样固执地不肯参加三自会,对你不利!”
我暗自祷告,略停了一下,和气地说:“您一定调查了解过我传道前的经历。自从我谢绝出国留学而决志到边疆传道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有利或者不利’的问题。”
龚先生似乎一时不知道再讲什么。我心中却忽然来了一点智慧,就问他说:“您是共产党员吧?”
他想不到我竟然问了这么个问题,茫然不解地说:“我当然是共产党员了。”
我说:“(那时)南斯拉夫的领导人铁托,也说他是个共产党员,但是国际共产党联盟组织早已认为他是个违背共产主义的修正主义分子,已经把他开除共产国际联盟了,您能和铁托坐在一起谈论共产主义吗?”
他没想到我有这么一问,仓促间回答说:“我当然不能和他谈论共产主义。”但是他又机智地补充说:“可是我们和铁托仍旧有国际外交关系,还是可以一起开会的。按政府规定,政治学习是人人都要参加的,如果你在学校教课,你就不和你所说的新神学派的老师一起参加政治学习吗?”
我说:“当然会一起学习政治。如果他是个领导,我还要听从他的正确的命令指挥。但是如果谈到信仰问题,我绝不能对他们混乱圣经的言论默然不语!”
最后龚先生似乎向我施加压力说:“你回去再好好想想。”
我说:“我是经过深刻地反思以后,感到过去参加基督教联合会是违背圣经教导的错误,才在联合会改组为三自会的时候,决定不参加三自会的。”
龚先生言外有音地说:“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吧!”
我从龚先生那里回来以后,确实曾在神前反复思想过自己有限的侍奉经历。回想以往,自己对神、对人实在多有亏欠,也有失败和软弱;但是,我绝不能因为自己的软弱而去参加三自会寻求安全。后来我在被捕、释放后,也曾有过软弱。但神保守我始终没有参加到三自会里去。
我很尊敬贾玉铭老牧师、杨绍唐先生、倪柝声先生,他们后来加入三自会,我觉得非常可惜。我认为他们都是因为外面的压力加入三自会的。杨绍唐先生是被批判以后加入三自会的,倪柝声先生,我个人觉得是因为当年他开办了生化药厂而被定为资本家的压力而加入了三自会。贾玉铭老牧师起初不肯加入三自会,后来领导宗教事务工作的政府人员跟他讲了两个条件:第一,加入三自会以后,绝对不干涉他负责的灵修神学院,灵修院的建制和课程完全不变;第二,把他历年以来教课的大纲《圣经要义》[1]这本书印出来。为了这两点,他加入了三自会。灵修神学院加入三自会之后,贾玉铭老牧师的两个学生孙美芝和王颂灵退出了灵修神学院,退出以后两个人就被逮捕了。那时候属灵的争战就是这样的激烈。
王 明 道 先 生 的 卫 道 论 争
王明道先生经常发出“先知之声”。1951年昆明的陈恪三老弟兄和我相继加入基督教联合会以后,有一天陈恪三老人突然拿着王明道先生出版的一份《灵食季刊》来找我。原来王先生发表了一篇文章说:一个传道人,在神面前应当有所持守,不能“蝇营狗苟”。(意思是说:不能像苍蝇那样经营神的事工,不能像狗那样苟且偷生!)陈老弟兄说:“像我们这样的传道人是不是在蝇营狗苟呢?”我想,这是神藉着他的仆人王先生对许多传道人敲响的警钟。这句话到如今仍然掷地有声!
王先生在1950年代的初期有几篇重要的捍卫真道的文章,批驳假信派、三自会那些领导人的谬论。1953年,我被迫离开云南,来到北京,当王明道先生连续发表那几篇文章的时候,我正在他那里受教,也帮助老人家校对过几篇文稿。这些文章分别是:
(1)《真理呢?毒素呢?》
因为新神学派诬蔑纯正信仰的人所传的、所讲的是传播帝国主义的毒素。这样一来,有很多人就不敢传讲纯正的信仰了。但是什么是毒素,什么不是毒素,他们又不说,这就使得一些纯正信仰的人更害怕了,怕不知不觉就传讲了他们所谓的“毒素”。所以,王明道先生就写了《真理呢?毒素呢?》。在那篇文章里,他提到了新神学派的人所说的毒素正是圣经里面的基要真理,是基督徒基本的信仰。
(2)《以亲嘴为暗号卖主的犹大》
那时,我和王明道先生夫妇等人一日三餐都在一起用饭。一天早饭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开始吃了,而一向守时的王明道先生却来得很晚。大家都感觉很不寻常,就问他为什么来得这么晚。王明道先生笑着说,昨天晚上祷告的时候他想到了一个讲道的题目,是“以亲嘴为暗号卖主的犹大”,之后他就一直祷告,默想这个讲题,所以起床就晚了。这篇文章直接了当地指出新神学派的人实际上就是像犹大一样的人:犹大名义上信主、跟随主,后来却以和主亲嘴为暗号卖主;而他们自称是基督徒,如何和主亲近,实际上所说所做的却是卖主的行径。
(3)《我们是为了信仰﹗》
新神学派所控制的三自会,把一切忠心向神的人都诬蔑为有政治性反革命的罪行,所以王明道先生在《我们是为了信仰!》这一篇文章当中,就说明我们持守的是真理,驳斥了他们的诬陷,有理并有力地阐释了我们基督徒只是为了信仰。对于那些蓄意把政治和信仰混在一起的人,这篇论著本来是可以让他们无话可说了,但是就在王明道先生发表了这篇文章以后不久,1955年8月8日凌晨,正好是他和王太太结婚27周年的纪念日,他们二位一起被逮捕了。
注释及引文
[1] 《圣经要义》这部书不是逐字逐句地讲解各卷圣经,而是提纲挈领地解析经义。直到贾老牧师离世,那部书没有在海内出版,而是后来在海外出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