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政治控”的春梦一场
http://115.182.48.79/gsapp/wap/w ... e=webpage&pos=1
《琅琊榜》：“政治控”的春梦一场
元淦恭 15-10-17 11:15
摘要：赤焰案翻得如此轻巧，根源在于梅长苏知道谁是“体制内健康力量”。
《琅琊榜》今天终于“全剧终”了，一部古装戏引起如此强烈的全民反响，上一次大概要追溯到《甄嬛传》了。
一
最早开始看《琅琊榜》，是因为看到有公号里说《琅琊榜》里的权斗。《琅琊榜》设定了一个非常经典的权斗模型，太子、誉王二者相争，靖王作为第三方异军突起，最终一步一步蚕食太子、誉王的既有力量，使整个政局完全为己操控。这样的事，从古到今，都不鲜见，靖王作为“新太阳”冉冉升起的过程，每个观众心中自可设定其映射的对象。
二
但客观而言，从剧情推演来看，在梅长苏的帮助下，靖王搬倒太子和誉王，实在是太容易了。根据全剧的设定，短短一年多时间，萧景琰、梅长苏的联盟就彻底斗倒了太子和誉王，太子和誉王智商之不在线、队友之渣，都属罕见，用游戏的话语来说就是各方角色设定“不平衡”，萧林集团完全是单线虐了另外两个势力。因此，要说此剧刻画的权力斗争情节，不要和远的《雍正王朝》《贞观长歌》等比，比起《甄嬛传》都差了一个量级。
三
那为何作为“政治控”的我，最近对此剧颇感兴趣呢？关键在于这部剧鲜明的政治浪漫主义色彩。《雍正王朝》也好，《甄嬛传》也罢，夺嫡争位本身就是目的，而《琅琊榜》中，萧景琰和梅长苏的终极目的，并不是权力本身，而是给赤焰军翻案，平反是目的，夺嫡只是手段。这使得该剧在权力斗争烈度并不高的情况下，有了强烈的浪漫主义和理想主义色彩。
四
有剧评将《琅琊榜》和《基督山伯爵》相比，诚然，在很大程度上梅长苏和唐泰斯有相似之处，但最终二者选择的所谓“复仇”道路却大相径庭。梅长苏的复仇，本质上是“只反贪官，不反皇帝”的复仇，赤焰逆案最大的责任人，不是谢玉也不是夏江，而是皇帝本人。然而，梅长苏不可能向皇帝本人复仇，还只能强迫皇帝承认他是被奸佞之人所裹挟。这种叙事方式，古往今来未曾变过，参见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决议。
五
在中国历史上，一个案子是否翻得过来，往往出于政治考虑，真相在“大局”面前是从属品。《琅琊榜》的翻案方式虽然是种“中国式”的，但是梅长苏终极意义的悲剧命运，给全篇赋予更崇高的审美意义。林氏没有逃过满门被灭，香火断绝的命运，林殊人生的最后十三年，都是为了一个澄澈的目的，即全剧开篇时林夑的那一句“为了赤焰军，活下去”。他是为亡魂而活的，而不是为自己而活的，翻案不是为了靖王上位，也不是为了林家的荣宠。观者为这样的剧情而感动，正因为这样的事，迄今可以说从未在这个国家发生过。真相和转型正义，潜藏在梅长苏的生命河流，也潜藏在观者的梦里。
六
接班人问题，是个永恒问题。在帝国体制下，如何选择接班人，关系着一个人的路线能不能得到延续，会不会人亡政息。梁帝始终不肯为赤焰案平反，因而也不愿看到在祁王府长大的萧景琰坐大。但最后，梁帝不得不选择萧景琰做太子，还是因为皇帝世系必须在皇族中延续的缘故。因为接班人的人选有限，所以总需要两害相权取其轻。现代的极权/威权体制，相较皇权社会，可以成为最高权力的候选人要多得多，因此执政者可以把足够多的人一次性排除在接班序列之外。简单说，赤焰案翻得如此轻巧，根源在于梅长苏知道谁是“体制内健康力量”，且梁帝没有力量将这些力量全部铲除，而现代社会的权力结构，却完全可以把各种昔日的“改革派”，彻底困死在记忆中的八十年代，再也走不出来。
七
虽然梅长苏反复强调，在梁帝生前平反和在身后平反是不一样的。但事实上，赤焰案的平反和在梁帝身后平反，实无甚差异。平反是在太子对朝政的完全控制的前提下，可以说13年前的梁帝和莅阳长公主大闹“中央全会”时的梁帝，已经是两个人了，前者大权在握，不可一世；后者只是个泥塑的“英明领袖”而已。梁帝始终没有真正剪除同情萧景禹林夑集团的人，甚至还利用此间的人和太子、誉王两个集团斗，这早就埋下了后来翻案的种子。陈云等人轻轻一发难，就能彻底改变1978年11月中央全会的基调，使中央全会的矛头全面对准英明领袖，略通历史之人，联系到长公主的发难，都可有一种“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的会意。
八
如果说以平反为主轴，使《琅琊榜》有了不寻常的浪漫主义气息，更有趣的是剧情的副线，嵌套了一个反特反谍的故事。近年来，电视荧屏上的谍战剧不可谓不多，《琅琊榜》的导演孔笙、李雪常导此类戏码，从《北平无战事》到和《琅琊榜》几乎同期播出的《伪装者》，莫不如是。而近年来谍战剧多，反特剧少，倒使人有一种相当的审美疲劳，因为“党”领导的地下间谍永远是正义的化身，而“地下党”的对立面则是可恶的（《北平无战事》之所以成功，实际上就在于它相当程度上化解了对国民党方的脸谱化和弱智化处理）。
九
放在《琅琊榜》中，滑族势力实际上是导致梁国冤案和乱局的“敌对分子”，同时又是一个脉络广布的地下势力，这种官家象征正义，间谍实为匪寇的设定，使观者走出了年代剧设定的路径窠臼。然而，从另一方面说，滑族复国运动又未尝不可理解，玲珑公主在对梁的最后一役中阵亡，此后“滑独”分子又苦苦支撑了十几年，这些“滑独”分子的形象自然不止一面，也带有了悲壮的色彩。
十
所以，无论是心心念念平反的萧景琰林殊集团，还是须臾不敢忘记复国的滑族势力，都烘托出全剧基调上强烈的宿命式的悲剧色彩。理想主义、浪漫主义和这种终极意义上的悲剧设定，使全剧在格调上与传统的历史正剧，决然不同。如果说穿越剧是少女的春梦一场，那《琅琊榜》或许就是“政治控”的一场春梦吧。
十一
《琅琊榜》的梁，虽然首都在金陵，皇帝姓萧。但实际上和南朝的历史背景，并无什么关系。梁周边的北燕名为拓跋氏，似可影射北魏政权，而大渝（显然这个大渝不在四川盆地）、南楚（宇文氏政权也从来不在南边）、夜秦、东海等等，全然不可和南北朝时代对应。至于亲王郡王等第之封、火药技术成熟、六部名称底定，都不能对应南朝，皇帝的世系传承更和刘宋、萧梁几无相同之处，因此，观者可以真正把它当成一个完全架空历史的作品来欣赏。
十二
完全架空有何好处？彻底架空的电视剧，反而有利于观者彻底代入。《甄嬛传》原著架空，但变成电视剧就成了清宫剧，纵然知道里面的事都是假的，但要和钮祜禄氏共情就没那么容易了。《琅琊榜》的彻底架空，萧景琰和林殊对应何人，每个观众自己可以代入，比如我自己，就全然站在萧景琰林殊的立场上，只因为我把他们当成今人幻梦的映射，我想有这种感觉的，应该不止我一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