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成就了我| 受难复活节系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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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成就了我| 受难复活节系列之一
原创 2016-03-22 口述|吴鹏 ijingj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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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界》独立出品【受难复活节系列之一】
苦难接踵而至。大学毕业后,我突然双目失明,又被人骗加入了北海的传销组织。为了救我,母亲溺水身亡。我最爱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她是我唯一所爱的,我想选择自杀,还要报复不负责任的爸爸。破碎经历揭露了我内心深处罪恶的样貌,也让我更加看清自己的丑陋。
口述| 吴鹏 采访整理| 郭为
我是一名80后蒙古族人,出生在中国最北边的边陲小镇——漠河。从小到大一直被妈妈宠爱着,也曾梦想着大学毕业,找一份好工作,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我的梦想突然在大学毕业那一年意外搁浅。
突然双目失明
那是2009年,我正处在大学实习阶段,由于面临就业压力,我一股劲地想找到一份工作,一方面为家里承担一些责任,另一方面,我也要为自己选择一个人生的方向。
由于压力大,我的视力下降特别快,但当时没有太在意,觉得挺一挺就过去了,谁知眼部越来越不适,导致眼压增高,视神经开始萎缩,以至于有一天实习完回到学校,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当我走到宿舍楼楼下,看到夕阳西下时,突然之间,眼前的人都变得模糊不清了,我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
之后,我就去了哈尔滨一家医院检查,医生却告诉我说:“你不用检查了。”我问:“那要吃什么药吗?”医生说:“你不用吃了,你回家吧。”听完医生的话,我立刻懵了,感觉自己像得了癌症。2009年8月,我给父亲打电话,他就带着我去了国内最好的眼科医院北京同仁医院,经过专家检查确诊为视神经萎缩。
根据医生的建议,我接受了干细胞治疗,前后花掉了20多万,但丝毫没有效果,当我越治越差时,我终于崩溃了。在治疗过程中,因为身体打了激素,导致我的身体非常差,而且40多天我就胖了37斤。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可怕的声音:我眼睛看不到,娱乐也没有了,吃完了就是睡,本来想承担家里的责任,突然间成为废物。
我特别接受不了“废物”这个词,因为我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成为这样一个人:吃喝拉撒,都要别人照顾我,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看不了。更讽刺的是,自从我患病后,我的亲戚朋友都和我们家划清了界线,怕我的病会连累他们。一想到这我心里就非常痛苦,我陷入到了极度恐惧之中,甚至想过自杀,然而想起我的母亲,我犹豫了。
在我小的时候,母亲就做起了饭店生意,她起早贪黑地经营着饭店的生意,尽管很辛苦,但对她来说,为了我,付出再多也愿意。我患病以后,母亲仍然艰辛地维持着饭店的生意,每天忙到夜里十二点才回家。那时,我由于药物引起的副作用,呼吸有些困难,母亲听到我急促的呼吸声,她特别难过,以至失眠睡不着觉,母亲也担心我自杀,她还打电话给她的朋友,让他们劝我不要想不开。
我想到,我以前都想着为自己活,觉得母亲爱我是理所当然的,然而,当我眼睛看不见的时候,我才体会到母亲的那种爱,原来我一直都是依赖母亲的,我渐渐懂得母亲有多爱我。我以前是为自己活,而现在我的梦想没有了,我唯一的梦想就是今后要为我的母亲活。
后来,我就学会了用电脑,虽然我看不见,但我能用一种语言软件去操作电脑,我尝试在网上听一些《百家讲坛》等类似的一些讲座。等晚上妈妈回来,我会给妈妈讲10到20分钟我听的讲座内容,和母亲分享这一天我做了一些什么事,我所做的就是能让妈妈开心。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2011年3月。
母亲为了救我,溺水身亡
后来,我们一家人从中国的最北迁到了中国的南部广西北海。是因为当时一个做传销的老乡骗我母亲,他对我母亲说:“你这么多年没出去旅游过,北海是个旅游城市,可以来这边玩一玩。”当时,我母亲认为那个老乡为人很实在,也就没有多想,所以我和父母就一起来了北海。
那位老乡把我们带进传销组织,一开始他把传销说成资本运作,我们信以为真,以为能发大财。我们一家商量,让我父亲回东北漠河老家,继续经营饭店;我和母亲在这里从事“资本运作”,再加上我母亲非常喜欢北海温和的天气,认为对我的身体恢复有益(漠河老家最冷的时候零下40度左右),所以就下定决心留下来,并且母亲用他攒了几十年的钱,为我在北海买了一套房子。
我也陷入到传销的漩涡当中,不能自拔,虽然眼睛完全看不见,但我的记忆力和听力很好,所以我就担任起了传销里的讲员,而且我对我讲的内容充满自信,这是我患病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了价值。
而我的母亲也在北海找到了教会,先前在东北老家时,就有人传过福音给她,只不过那时,她信心很小,一直聚会不正常。来到北海后,她找到了教会,开始殷勤读圣经,积极参加教会的聚会,母亲变得越来越喜乐。在我看来,只要母亲能开心,不管她做什么,我都愿意支持她。
有一天,我和母亲去北部湾金滩游泳,虽然我和母亲都不会游泳,但为了让她开心,我们就借助游泳圈在海边游泳,然而,厄运又临到了我。当我游着游着,突然脚底踩空了,我陷入了沙坑,眼睛看不见的我,失去了方向感。快要被海水淹没的我,拼命喊着母亲。
而此刻坐在游泳圈上的母亲看见我的呼求,她奋不顾身地跳下海救我,可怜的母亲弹开了游泳圈,而她不会游泳。母亲在水里挣扎,我感觉到母亲想极力地拉住我的手,然而,无情的海水很快地淹没了母亲的全身,几十秒钟后,母亲就没动静了。
那一刻,我彻底绝望了,我想我死就算了,反正我也看不见了。人力在此刻显得如此有限,当我选择放弃时,我想到我母亲怎么办,我求生的欲望又出来了,那一刻,我只想救我母亲,然而,母亲没有了挣扎,她的身体已经漂浮了起来,我拉着母亲的手,我也漂了起来。我开始喊救命,我听到岸上有很多人说话的声音,但没有人来救我,后来,几个会游泳的孩子拿着泡沫板,把我们救到岸上。
我希望别人来帮忙,但没有人愿意帮助我。我求他们帮我打120救护车,求了半天,才有人打120。我开始给母亲做人工呼吸,但120来时,医生说没有希望了,不用再抢救了。
母亲不在了,我想自杀
得知母亲离世的那一刻,我却没有了眼泪,我面前呈现的是镜头般的画面,这个世界仿佛离我远去了。我问自己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有再多的金钱、知识、文化、地位又有什么用?这些在死亡面前没有任何用武之地。而那一刻,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我母亲的命。我开始问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位上帝吗?为什么好人这么短命,因为别人都说我母亲心肠好。为什么那些贪官污吏,能子孙满堂,我对自己说,这个世界不公平。
我最爱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她是我唯一所爱的,爱没有了,对我来说,意味着我就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力量。我因为患病,我自己没有了希望,但我希望为我母亲而活,而母亲没有了,我只能选择自杀。但在自杀之前,我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我要报复我爸爸。
因为我从小特别恨我父亲,虽然我父母一起忙着饭店的生意,但是父亲从来都是不管不问,只知道吃喝玩乐。我可以原谅那些把我骗到这里传销的那些人,但我绝对不会原谅我父亲。当我母亲要在第三天火葬的时候,我就打电话要求父亲三天之内,必须从东北来北海见我母亲最后一面。我心想要用自己的血在家里的客厅写满咒诅我父亲的话,让他永远后悔。
在妈妈去世的当天晚上,我把那些前来安慰我的人打发走以后,我走进卫生间把自己洗干净,准备自杀。当我拿起菜刀的时候,突然有人就冲了过来,抢走了我的刀。原来那些人没有走,他们担心我自杀,偷偷地躲在我家阳台后面。
随后的几天,有十来个人看着我,我除了哭之外,就是想办法自杀,我也尝试用其他方法自杀,但都没有得逞,我甚至想咬断自己的动脉,然而,还是被那些人发现了。两天后,我父亲就到了北海,看到母亲的离去,父亲却没有悲伤难过,反而想着再找一个老婆,我对父亲恨到了极点。
不久,北海教会的牧师得知我母亲离世的消息,就到我家对我说:“吴鹏,你的母亲是信耶稣的,我们人是有灵魂的,信耶稣的人死了后,她的灵魂会去上帝那里。”听完牧师的话,我开始问自己,真的有灵魂吗?母亲真的可以去天堂吗?我也开始责备自己,为什么在母亲活着时,没有说一句“我爱你”,虽然我爱母亲,但我从来都不愿意表达出来,我为自己吝啬的爱感到懊悔。
上帝的光照进了我的心
当母亲火化以后,我们把母亲的骨灰撒到大海,我就想如果母亲真的在天堂,真的有灵魂,那我死了再也见不到母亲了,我就希望我再能见到母亲。如果真的有天堂我该怎么办,于是,我就开始在网上找一些听道的视频。
其中,冯秉诚牧师的讲道对我影响很大,通过他的分享,我才认识到基督教不是迷信,有一天,我听到冯秉诚牧师,讲到了人的罪,我才醒悟到,我也是个罪人,而那一天,我在上帝面前跪了下来,我把从小到大,能想到的不讨上帝喜悦的事,都在上帝面前说了一遍,并祈求上帝饶恕我。
之前我一直在自责,是我害了母亲溺水身亡,我无法饶恕我自己。当我不断地认罪时,我的心不再感觉冰冷,反而里面多了一种温暖的感觉。我渐渐认识到,这个世界真的有一位上帝在掌管这个世界,母亲的离开不是偶然的。我爱我的母亲,我也明白了有一位上帝不仅爱我们的肉体,他更爱我们的灵魂。
为了救赎我们,他甚至将他的儿子赐给我们,以至我们的灵魂不至灭亡,反得永恒的生命。我也渐渐明白,母亲的死,将我从灵性的沉睡中唤醒,上帝的光照进了我的心。主让我疲惫不堪的灵魂在他里面得安息,同时又将我的母亲带进荣耀之中,这难道不是上帝的意念和道路吗?
我开始渴慕神的道,在教会牧师以及弟兄姐妹的代祷下,我有感动要去读神学,但是由于看不见,所以报考神学院不太现实,2011年,经教会推荐,我去了南宁的一个圣经培训班学习,而这一学就是两年。一开始,我对父亲还怀恨在心,甚至当我得知我的一个同学是孤儿时,我巴不得父亲能早点死去,这样就能得到一笔钱,帮助我的同学。
当我有这个想法时,我的心就受到了圣灵的责备,后来,一次老师讲到饶恕的功课,说要饶恕我们曾经所恨恶的人,因为耶稣已经饶恕了我们。于是,我跪在上帝面前,认罪祷告,祈求上帝赦免我不愿饶恕的罪,也赐给我勇气饶恕我的父亲。因为以前我都认为是父亲欠我的,他把这个好端端的家害成这样。
而当我选择饶恕时,心里面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不仅要饶恕父亲,还要为他的婚姻祝福。而此时,我才发现,我已有六七年的时间,没有在他面前喊“父亲”两个字了。后来有一次放假回家,当我在父亲面前叫他时,父亲哭了。从那以后,我和父亲的关系开始有了改变。
妻子成为我的手,我的眼
在培训班期间,让我最感到意外的是,我找到了我的另一半。对于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简直是一种奢求。在培训班期间,她常常帮助我打饭,也非常尊重我。后来,我和她有过一些搭配的服事,我发现我俩之间很有默契。
在培训班的最后一学期,曾经对爱情不敢奢望的我,开始在上帝面前祷告:她是不是上帝为我预备的呢?有时候,觉得自己对这样的祷告很没有信心,简直“痴心妄想”,一个贤惠漂亮的姊妹怎么会选择一个眼睛失明的人做丈夫呢?然而,上帝并没有跟我开玩笑,通过一段时间的祷告,我竟然有勇气向姊妹表白,没想到她竟然同意了。
姊妹说:“其实,我也在上帝面前祷告很久了,我跟上帝说,如果吴鹏主动向我表白,说明他愿意接纳自己的本相,只有先接纳自己,他才会爱别人,爱将来的另一半。”于是,我仿佛看到了希望。
然而,原本以为我和她之间是最大的阻碍,没想到反而是我的同学还有教会弟兄姊妹都拦阻我俩的事,他们觉得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她的朋友还曾劝她说:“你傻吗?以后你要照顾他一辈子吗?就他这样的,你怎么办啊?”我知道这是出于一种善意的提醒。
我和她并没有因这些外在的困难而选择灰心,我和她一起继续为婚姻的事情祷告。后来,我和她一起回到了她的老家湖北,去见了她的母亲。一路上我都在祷告,求主帮助我。当我踏进她的家时,她的母亲第一句话就说:“我看到了你,就想到了保罗。”我的心终于放下来了,我知道这一切都有上帝的带领。
后来,我准备带着她去东北老家,拜访我的亲戚朋友。我大姑姑还特意打电话给我悄悄问我说:“吴鹏,我跟你说,你先别生气啊,你这个女朋友是不是有残疾啊,是不是长得很丑。”我说,“不是啊,虽然我看不见她,但我同学没说她难看啊。”
后来,当亲戚朋友看到她的时候,都愣住了,他们认为,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就当找一个同类的人,然而,他们错了。因为上帝从来都不是以世俗的价值观成全美事。
记得有一次,我大姑姑陪我俩一起去买结婚要用的衣服。到了服装店,我大姑就跟未婚妻说,你看哪件好,就买哪件。而她却把衣服拿到我面前,让我摸一摸,告诉我什么颜色,问我喜不喜欢,是什么款式,最后还说:“你说买就买。”
我大姑姑就很不解地说:“吴鹏又不知道,他又看不见,问他干什么,我们定了不就完了嘛?”然而,等我们买完衣服后,大姑姑就跟我说:“吴鹏,我总算服了,这个妻子真是上帝给你预备的,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妻子对丈夫这么尊重。我以为你什么都得听她的啊。”
2013年,我俩在黑龙江漠河当地的教会举行婚礼,因为母亲生前有很好的名声,所以当天漠河县城里很多人都见证了我俩的婚礼。当主婚人对着妻子说“疾病还是健康,你愿意爱他照顾他一辈子吗?”,她非常心甘情愿地说出了“我愿意。”
台下很多人都留下了眼泪,他们为因着信仰能找到一位真正爱的人而感动。原来“传说”中的爱还有,只不过在上帝那里才能找到。那天,台下的很多人都在说,这是漠河有史以来举行的最好的一场婚礼。
如今我和妻子已经在北海教会服事两年多了。虽然我肉体的眼睛看不见,但我渐渐学会了花更多时间亲近上帝,不被世上的事情所打扰,专心预备自己的心朝见上帝。我感谢上帝给我预备的另一半,妻子成了我天路上的伴侣,她成了我的手,我的眼,我深深地体会到了“二人成为一体”的美好。
虽然人生经历过死亡的幽谷,但我们的主已战胜了死亡和苦难的威胁,他已经为我们走过,我们大可以放心地依靠他。对我来说,这些破碎的经历揭露了我内心深处罪恶的样貌,也让我更加看清自己的丑陋,显明主长阔高深的爱和怜悯。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我属灵的视野被拓宽了。
我也明白了生命中所有的磨难,都包藏着更有价值的礼物,那是天上的父亲为我预备的。我不再依靠世人所期望依靠的,因为这些都靠不住,唯有将我的手,交给上帝搀拉,我的人生才不会迷失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