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的世界，没心没肺的人都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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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的世界，没心没肺的人都活得很好 | 大家
原创： 刘晓蕾 大家 今天
曾看过一篇文章，把《金瓶梅》比作宫斗剧，我怀疑作者读了假的《金瓶梅》。
今天说一个小配角。她是西门庆的女人之一，第22回出场，第26回自杀，只活了5个章回。在宫斗剧里，就是一个很早领便当的死龙套，但我愿意专门为她写一篇文章。
这个人就是宋蕙莲。她原名宋金莲，是西门庆小厮来旺的第二个老婆，因重了潘金莲的名讳，被吴月娘改成了宋蕙莲。
她为啥一定叫宋金莲？《金瓶梅》里的人名都有来历——吴月娘生日是八月十五；李瓶儿像宝瓶，美丽而易碎；孟玉楼是“玉楼人醉杏花天”，沉静自有芬芳；潘金莲有一双小脚，堪称金莲；宋蕙莲的脚，比金莲的还小，所以也叫金莲？
不止如此。评点者张竹坡说：写宋蕙莲，其实是在写潘金莲。宋蕙莲和那个污污污的王六儿，“与潘金莲是一而二，二而三”，意思是说，她们是“淫妇”的三个面相，都不咋滴。
可以说，宋蕙莲是平行世界里的潘金莲。
她比潘金莲小两岁，“身子儿不短不瘦，模样儿不短不长”，身材好，颜值高。金莲是《金瓶梅》里最美的一个，但皮肤偏黑，曾用茉莉花粉拌酥油，做全身美白。蕙莲不仅比金莲白，而且脚更小更匀称——第一次跟西门庆在藏春坞幽会，蕙莲傲娇地说自己的脚不仅小，而且周正，言下之意，金莲的脚有点歪。元宵节众女眷走百病，她还套着金莲的鞋穿，玉楼看见，一声也不吭。
《金瓶梅》里，人人都有一肚子小心思，蕙莲也不例外。她嫁给来旺，来到西门府，像爱丽丝跌入兔子洞。她开始模仿玉楼金莲——鬏髻垫的高高的，头发梳的虚笼笼的，水髩描的长长的……
明代金丝鬏髻（左）与银丝鬏髻（右）
明代金丝鬏髻（左）与银丝鬏髻（右）
鬏髻是啥东东？据说是明代女性的时尚，一种网状帽子，作用是笼住头发。我看过出土的实物图，上尖下圆，像迷你金字塔，相当幻灭。无法想象金莲们头顶一个网状金字塔，能有多美。值得一提的是，少女是不戴鬏髻的。第40回潘金莲摘下鬏髻，打了个“盘头楂髻”，那是扮嫩。
鬏髻有不同材质，金丝线编的最高级，代表地位和财富。经历过大场面的李瓶儿就有一顶，有九两重。但因老大吴月娘只有银丝鬏髻，她不好戴出来，便让西门庆找银匠毁了，再打成“金九凤垫根儿”和“金镶玉观音满池娇分心”。
《金瓶梅》的世界里，美食和衣饰，琳琅满目叠床架屋——众妻妾做衣服，要做三十件，要十来个裁缝赶工：大红遍地锦五彩妆花通袖袄、玄色五彩金遍边葫芦样鸾凤穿花罗袍，大红金枝绿叶百花拖泥裙、沉香色妆花补子遍地锦罗袄儿……。连汗巾子的颜色，也有娇滴滴紫葡萄色、玉色、老金色、闪色。花样更繁复，金莲让陈敬济帮她买，要的是“上销金，有间点翠，花样锦，同心结，方胜地儿，一个方胜里面一对喜相逢，两边栏子儿都是璎珞珍珠碎八宝。”这是物质的海洋，无神的世界。
张爱玲的《第一炉香》里，少女葛薇龙为继续学业，来找富有的姑妈借钱。本来怀抱一腔正气，却在金翠辉煌的华服前缴械投降，开启了别样人生。
这一切，同样对蕙莲充满诱惑。西门庆是老司机，早看在眼里。来旺被支到外地贩布，这天，醉醺醺的西门庆一进仪门，就跟蕙莲撞个满怀，他一把搂过蕙莲：“我的儿，你若依了我，头面衣服随你拣着用。”随后让丫鬟玉箫拿一匹蓝缎子给蕙莲：爹要与你会会，你心下如何？蕙莲听了，微笑不语。
彼时，西门庆刚把李瓶儿娶回家。他财色兼收，买小厮，开当铺，春风得意，勾女经验值大涨。勾搭潘金莲和李瓶儿，他花的精力最多，后来的女人，几两银子一匹缎子就能搞定，so easy！
蕙莲很乐意，这就是《金瓶梅》里的女性，几乎都有道德上的瑕疵：李瓶儿出轨，对两任前夫十分凉薄；李娇儿本来就是妓女，又贪财；孙雪娥更是跟小厮私通；最本分的吴月娘和孟玉楼，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潘金莲就不用说了。
蕙莲是低配版金莲，比金莲多了点粗俗和浅陋，少了点韵致和文艺范儿。
她四顾无人，掀开帘子，一屁股坐到西门庆怀里，一边不可描述，一边说：爹，你有香茶给我点，我还欠薛嫂银子，你也给我点……。她渴望一顶银丝鬏髻：爹，你许我编鬏髻，怎的还不替我编？你看，我整天戴这种头发壳子。她的鬏髻，是黑线编的，是穷人才戴的“头发壳子”。
这样的事，金莲是不屑的。她跟西门庆要李瓶儿的皮袄，画风是这样的：怪奴才，左右是你老婆，替你装门面，你答应不答应？不然，我就不依了。西门庆说她：“你又求人，又做硬儿！”她回一句：“怪硶货，我是你房里丫头，在你跟前服软？”
另外，金莲还是爱西门庆的，但蕙莲对西门庆没什么感情。她希求的，不过是一点钱财，一顶银丝鬏髻，以及别人羡慕的眼光。她没野心，只有这点虚荣心。
她的欲望都写在脸上。在宫斗剧里，这样的角色一般活不过两集，全为衬托女主的英明。在武侠小说里，一出场就被K掉，比如被段誉吸干内力的无量洞弟子。
但《金瓶梅》里，没有一个角色，是扁平、无意义的。每个人都携带着丰富的秘密，都有人性的黑洞。
跟西门庆勾搭上后，蕙莲走上了人生巅峰。
她得了不少衣服首饰、香茶碎银，常在门首买花翠汗巾，高声喊伙计们叫住货郎，“头上治的珠子箍儿、金灯笼坠子，黄烘烘；穿着红潞紬裤儿，线捺护膝；又大袖子里袖着香茶，香桶子三四个，带在身边。见一日也花消二三钱银子。”玳安故意逗她：你这银子眼熟，像爹银子包儿里的……蕙莲便赶着打他。
西门庆给她换了轻松差事。大过节的，下人们忙前忙后，唯有她，坐在穿廊下的椅子上，一边嗑瓜子，一边高声传话：来安儿，上边要热酒，快点！贼囚根子，一个也没在这里伺候，都不知往哪里去了！偏偏西门庆也骂起来：贼奴才，一个也不在这里伺候！两人无意间唱和，众人皆知。
西谚说：细节里有神灵。《金瓶梅》之好看，往往在此。但也有人说，《金瓶梅》不过是西门家的“账簿”，满篇“老婆舌头”。说这话的人，看不见日常褶皱里的人性，真是可惜。
她磕了一地瓜子皮，画童有意见：爹又要骂了！她回嘴：贼囚根子！有什么要紧！你不扫，让别人扫！等他问我，说一声就得了。画童只好扫地：嫂子，你就悠着点吧。
这个女人，真是又肤浅又虚荣。
难堪的时候也是有的。同事惠祥骂她：贼淫妇！你以为你是谁啊？咱俩“促织不吃癞虾蟇肉——都是一锨土上人”！二人吵起来，一个骂：你养汉一拿小米数！我跷起脚来，也比你这淫妇强！一个回：你也不是什么清净姑姑！
《金瓶梅》里的人特别爱吵架，好像每个人都气鼓鼓的。最有名的是第7回杨姑娘和张四舅对骂，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居然有别样的美学风格。作者一定特别爱这鸡飞狗跳的世界，不然，不会有这样的好奇与耐心。
下人们冷眼看她，主子们更不欢迎她。月娘们在一起打牌，她斜靠着桌，高声指点。玉楼恼了：你这媳妇子，俺们在这里玩，有你什么事？蕙莲站不住，红着脸走开。主子就是主子，奴才终究是奴才。
孟玉楼似乎是众妻妾里最平淡、最与世无争的，但对蕙莲，却严防死守，她在意的是阶层和地位；金莲呢？西门庆跟李瓶儿墙头秘约、跟蕙莲私会，她管不了，就睁只眼闭只眼，但要求西门庆向她汇报偷情细节，她要的是知情权。
各有各的肚肠。
西门庆在藏春坞跟宋蕙莲苟且，蕙莲炫耀自己的脚小，还笑金莲是秋胡戏、再醮货，被金莲偷听到，气得胳膊都软了。第二天，金莲故意在蕙莲面前，说出这番话来，假称是西门庆告诉自己的：你爹什么事不告诉我？吓得蕙莲赶紧跪下认错。
一个是奥特曼，一个是小怪兽。金莲对蕙莲，完全是降维打击。
她故意让蕙莲去烧猪头。蕙莲有绝技，能用一根柴火烧好一只猪头。她乖乖下灶，舀水，把猪头刷干净，用油酱并茴香大料，拌停当，上下锡古子扣定。不消一个时辰，把猪头烧得皮脱肉化，用大冰盘盛了，端给金莲吃。她只能站着，吃金莲赏给她的。
更大的问题来了。
来旺回来了。从孙雪娥那里，来旺知道了一切。他喝醉后大骂西门庆，又骂潘金莲纵容蕙莲和西门庆通奸：想当年她毒杀老公，还不是我跑东京帮她打点？如今倒挑拨我老婆养汉！这醉话，却被另一个小厮来兴儿告诉了潘金莲。来兴传话，乃因来旺抢了自己肥差。《金瓶梅》里，全是这种“茶杯里的风波”，经常因为一口食，一句话，就鸡飞狗跳。
潘金莲听了粉面通红，银牙咬碎，发誓要把来旺撵走。她告诉了西门庆，提醒他：你图他老婆，他背地里要了你小娘子。这奴才欺负我，以后我如有一男半女，听这奴才乱说话，脸往哪里搁？
且慢！“背地里要了你小娘子”是什么意思？原来是西门庆的第四个老婆，孙雪娥和来旺有首尾。所以，来旺不是被侮辱被损害的小人物，西门庆也非为富不仁、欺男霸女的地主老财。没有一个人，绝对的无辜。
西门庆把孙雪娥打回厨房做活，又去问蕙莲来旺有无此事。蕙莲矢口否认：爹，他哪有这个胆子？！那来兴是嫉妒来旺顶了他的差事。爹，不如你给来旺些本钱，让他去别的地方做生意，咱俩以后做事也方便。
西门庆听了，满心欢喜，准备让来旺拿一千两银子去东京办事。金莲骂他不知利害：他拐了钱走了，留下婆娘给你怎么办？“剪草不除根，萌芽依旧生；剪草若除根，萌芽再不生”，你不如做个绝的，他老婆跟你也死心塌地。西门庆才如醉方醒，使下毒计编织来旺的死罪送官，还要搞死来旺。
蕙莲黄着脸，不梳头，不洗脸，不吃饭，只在房里哭。西门庆慌了，答应很快放来旺出来，还要给蕙莲在对面买房子住，当外室。蕙莲破涕为笑，送给西门庆一个香袋：“里面装着松柏儿并排草，挑着‘娇香美爱’四个字”。是不是很眼熟？当年潘金莲也送过西门庆这样的礼物。
蕙莲以为来旺很快就回来，言辞未免得意，被孟玉楼知道，转告金莲：他爹要放来旺出来，给来旺另娶一个老婆，要买对门乔亲家的房子给蕙莲住，给她打银丝鬏髻……“就如你我辈一般，甚么张致？大姐姐也就不管管儿！”金莲听了，“忿气满怀无处着”：要让她当了西门庆的第七个老婆，我把“潘”字倒过来写！
蕙莲根本不知道女性战争的残酷。金莲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玉楼虽不动声色，却善于架桥拨火。在蕙莲事件里，这两个人一直是亲密搭档，玉楼提供信息，金莲出面大闹。
金莲又劝西门庆，西门庆又改主意了，结果来旺惨被流放。在这件事上，西门庆显示了男性特有的“钝感”：对女人的心思理解无能。他也相当“粑耳朵”，在金莲和蕙莲之间来回摇摆，这个男人其实很有意思。
蕙莲无意中得知，放声大哭：我的人哪！你在他家干了啥被人算计！你做奴才一场，好衣服也没挣下一件，如今远离家乡，坑死我了！哭了一番，悬梁自尽，幸好被人发现，救了下来。
但蕙莲不是原来的蕙莲了。她再不跟西门庆睡，也不要他的东西，终日蔫头搭脑。终于，跟孙雪娥吵了一架后，用脚带栓在门槛上，自缢身死，时年25岁。
她其实可以不死的。西门庆曾教玉箫等人劝她：主子爱你，也是有缘。守着主子，强如守着奴才，常言道“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连金莲也被派来当说客。在《金瓶梅》的世界里，没心没肺的人，都活得好好的。
但她还是自杀了，这才是最让人震撼的。这是一个浩瀚的人性之海，怎一个宫斗了得？
蕙莲为何自杀？当然并非为来旺守贞，西门庆说她如有贞节心，当年就只守着前夫不嫁来旺了，言下之意，也就不会依我了。绣像本的无名评论者，说她恼恨西门庆不听自己的话；张竹坡说她争不过金莲，“愤恨而死”；台湾的侯文咏说她，既当不了主子，又当不成奴才，再无存身之地；孙述宇说蕙莲对来旺有种朴素的情感。
第一次自杀被救，她低着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一直坐在冷地上哭泣。西门庆来看她，她摇着头：爹，你就是弄人的刽子手！把人害死了还看出殡的！你干的是什么绝户计！西门庆让人劝她，蕙莲只说：“一夜夫妻百日恩”、“相随百步，也有个徘徊意。”
后来孙雪娥找茬骂她：“不得你他（来旺）也不得死，还在西门庆家里。”这句话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有的人平时毫无操守，但关键时刻，那原本隐匿的道德闸门，会轰然落下。蕙莲的前夫被殴致死，她央求来旺找关系为前夫报了仇。这个女人，尽管轻浮、庸俗，还愚蠢，厚脸皮，内心深处却有一道坎：你有钱有势，我可以跟你如何，也可以蹬掉来旺，但你屈杀来旺，我接受不了。
金莲能毒死武大，蕙莲却一心要保住来旺。就是这道坎，让她最后选择了自杀。
电影《我不是潘金莲》参加戛纳电影节，英文名是《我不是包法利夫人》。其实，比起潘金莲，宋蕙莲更像包法利夫人爱玛——同样的肤浅、虚荣，追求不属于自己的生活。她们也都不够坏，还没有把灵魂卖给魔鬼，所以才会自杀。
在没羞没臊的《金瓶梅》里，蕙莲的死，显得十分另类。
在中国传统文化里，这样的自杀也是罕见的，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是更普遍的信条。
《天龙八部》里，萧峰在雁门关用断箭自杀，一旁的中原豪杰议论纷纷——有人说：看来契丹人也有英雄；有人说：他自幼在汉人中间长大，学到了汉人的大仁大义；有人说：两国罢兵，他是有功之臣，不用自寻短见啊；有人说：他于大宋有功，对辽国却是反贼，这是畏罪自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视角和局限，没人真正理解英雄末路的绝望与悲怆。古希腊悲剧在演出时，一旁有歌队，但歌队不只是理性评判，还有咏叹，有目睹悲剧发生的恐惧、爱和悲伤。因此，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有强大的“净化”作用。
大概我们缺少这样的同理心和敬畏心，才会对他人的死亡，那么淡漠。
蕙莲坐在冷地上哭泣，灰了心，这是她的至暗时刻，也是看清这个世界的时刻吧？这样的时刻，《红楼梦》里自杀的尤三姐，也经历过。当看到贾珍把她当粉头，她跳到炕上大骂，“露着葱绿抹胸，一痕雪脯”，有人看见放荡，我却看见了绝望。
生命中总有一些不可狎昵不可马虎的东西，它或许会被遗忘，但总会呼啸而来，击中我们。
如何看待一个人的自杀？考验的是我们对生命的态度。加缪说：“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他当然不是鼓励自杀，而是试图回答一个最根本的问题：到底什么样的生活才值得一过？
蕙莲当然没有这样的智慧。但当一个人遵从自己的内心，做出至关重要选择的时候，是值得尊重的。
这也是我从不敢小觑《金瓶梅》，不敢把它当宫斗剧的原因。在这样一部经典面前，放下成见，凝神敛足，才能领略人性的幽微。
兰陵笑笑生是喜欢蕙莲的。她自缢身死，他叹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这句话，被曹公改成了“霁月难逢，彩云易散”送给了晴雯，《红楼梦》里最美也最嘹亮的丫鬟。
他写她的美。她打秋千，“手挽彩绳，身子站得直屡屡的，脚跐定下边画板，也不用人推送，那秋千飞起来半天云里，然后忽的飞将下来，端的却是飞仙一样，甚可人爱。”
元宵节晚上，她跟金莲和玉楼们出去走百病，“换了一套绿闪红段子对衿衫儿，白挑线裙子，又用一方红销金汗巾子搭着头，额角上贴着飞金并面花儿，金灯笼坠子……月色之下，恍若仙娥。”她一会儿喊陈敬济放鞭炮，一会儿掉了花翠，拾花翠；又掉了鞋，扶着人兜鞋，性感撩人。
这是蕙莲的高光时刻。
她也像晴雯一样，伶牙俐齿。见西门庆骗自己，骂他：“你怎么转了靶子？你就是个‘球子心肠——滚上滚下’，‘灯草拐棒儿——原拄不定’。把你明日盖个庙儿，立起个旗杆来，就是个谎神爷！”
她死了。西门庆说：“她恁个拙妇，这等没福。”很快就跟李瓶儿私语翡翠轩，跟潘金莲醉闹葡萄架去了。而潘金莲无意中发现蕙莲的大红绣花鞋，被西门庆放在藏春坞的匣子里，气得发疯，要拿刀把鞋子剁烂扔到茅坑里：“贼淫妇阴山背后，永世不得超生！”
她就这样一路愤怒下去，再也不能回头。
原标题：《金瓶梅》根本不是宫斗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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