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那不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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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界》独立出品【人物故事】图为曹晓竞夫妇在云南乡村
文|《境界》记者 赵杰
内向又暴躁的北京人曹晓竞,曾争竞易怒,差点被单位开除。信主后奉献自己,七年间在最偏僻的云南大理农村服事众多吸毒者和少数民族边缘人群。每天翻山越岭,住过山洞,睡过马棚,每天清晨他就跑到山顶开阔处,唱完赞美诗,就为村庄和每一个记录名字的人祷告。
每天早上5点半,身在北京的曹晓竞就开始为一些人祷告,名单上有一些让他扎心的名字。这些名字所对应的每个人,在世人眼中是避之而恐不及的“吸毒者”和偏僻边远的底层人。
但在这个盛夏之日的一天,当曹晓竞在我面前提起那些名字,提起过往七年在偏乡的服事岁月,这位四十出头的中年传道人还是会哽咽、哭泣。“服事他们,才真正体会主耶稣所说的‘你们若单爱那爱你们的人,有什么赏赐呢?’,我才真正体会耶稣的舍己之爱。”
自卑,暴躁,差点被单位开除
1970年出生在北京的曹晓竞,“懵懵懂懂就活到了19岁”,在那之前一直内向、自卑的他,偏偏在高中时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就开始想方设法追求,但是又苦于不知该如何表达,以至于被更深的挫败感笼罩,迷茫、失意充满了那段时光。
高中毕业,曹晓竞正式参加工作,刚刚涉世的他一方面并未从过去的迷茫阴影中走出来,一方面自身的个性更加内向和消极,常常感觉很失落,凡事都提不起精神,尤其在遇到挫折时更不知所措。
这样的生命光景一直压抑着这个年轻人,苦于找不到人生意义和出路的他,就开始大量抽烟、喝酒,“白酒随手就干掉半斤”,与此同时,整个人也开始发胖。很快,他不到一米八的身高,体重就增到了180多斤。
在单位,他的状态也很不好,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发火,而且喜欢与人争竞,以至于领导很严肃地说要开除他。这使得刚刚步入成年不久的曹晓竞的人生如雪上加霜,似乎走进了一条阴暗的死胡同。
似乎生活中也不缺少什么,但又觉得一无所有,这样的感觉对一个年轻人无疑是一种折磨。“这样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人生的价值是什么?”曹晓竞常常在内心这样拷问。
就在将要丢掉工作的那年,一个礼拜天,有两个同事建议一起去附近的教堂玩玩,就拉上他一起去了崇文门教堂。进去之后,曹晓竞看到里面有人在安静读《圣经》,之后还有祷告,“就感觉太可笑了”。但是,聚会临结束时一个姊妹见证中的一段话触动了他的心。
“她最后说,自己祷告就是和上帝亲密交流,心里再软弱,都会因此充满平安喜乐。”那一刻,曹晓竞觉得自己冰冷僵硬的心被上帝温柔的手摸了一下似的,忍不住在心里跟着台上的姊妹默默祷告。
当天走出教堂那一刻,曹晓竞感觉自己就像尘封已久的暗室突然间大门洞开,被光照亮了。“我就一直感觉很喜乐,说不上原因的轻松,”时隔十几年过去,曹晓竞描述那一刻的情形依然激动不已。他说,当时感受到由灵魂深处涌流出来的喜乐,是自己此前的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
回到家中,他就忍不住和父母家人分享。但是家里人反问他:“哪里有上帝啊?看不见又摸不着的,你那是精神暗示,心理作用。”这种反问把曹晓竞噎回去了,并未真正认识耶稣和福音真理的他当时无法回答,反而开始也怀疑这一切都是一种心理暗示。“当我开始这样质疑的时候,以往情绪的阴影又把我整个人笼罩住了,甚至到教堂和那些弟兄姊妹争竞,辩论上帝的存在。”
质疑上帝的日子里,在教堂结识的弟兄姊妹们一直为他祷告。随着对福音的理解,新生命开始向下扎根,怀疑散去,曹晓竞又有了那种难以言说的平安和喜乐。之前在家里从不干家务活的他开始主动替父母分担劳动,在单位也没有了苦毒,“大家都问我怎么有这么大变化,”曹晓竞回忆说,由里而外的生命变化也影响父母接受了耶稣。
1993年,曹晓竞接受了袁相忱老牧师为他施行的洗礼。带着这样的新生命,他又在原单位留下来工作了九年。
顺服呼召进入最偏僻的云南渔村
信主几年后,曹晓竞就产生了一种渴望,就是要听取神的呼召,“把自己当做活祭献上”,去服事中国最偏僻最落后的百姓。1995年,就在他和女友要结婚的前一个礼拜天,两人一起到袁相忱家里聚会,再次被上帝的手摸到内心,坚定了他们要走出去帮助最有需要的人群的意念。
婚后,夫妻二人开始合一为前往服事之地祷告。上帝没有让他们等得太久,1999年,曹晓竞接触到一个团契,招募志愿者前往云南服事,其带领人问他是否能前往。“身边有人说我肯定不合适,因为我还在工作。”但大家都没想到,这个北京人毫不犹豫地回答愿意。
同年7月,曹晓竞辞职,开始和妻子一起读神学。一年后毕业,2001年就到了云南大理最偏僻的渔村。刚开始首要的工作是了解当地的人文文化和地理特征,并学习白族语。他上午研读《圣经》,下午出去考察,回到住处就开始为有负担的地方祷告。每天陪伴他的,是一个笔记本,为每个去过的地方画上地图,并标注清楚该地的特点和具体情况。他每天出门后就开始不停地翻山越岭,住过山洞,睡过马棚,有时候回到住处腿都疼得站立不稳了。
另外,祷告是曹晓竞赖以生活的重要武器。每天一大早,他就起床跑到山顶开阔处,先唱几首赞美诗,然后就开始为这里的村庄和每一个记录名字的人祷告。
就这样,从2001年至2005年,曹晓竞和同工们一道,在那里建立了三间教会,分布于白族、彝族和汉族聚居区,他们主要以这三间教会为依托,服事当地的百姓。
随着服事的深入,曹晓竞注意到教会常常会有吸毒人员前来。这些人的目光很躲闪,不愿说话,显得很自卑。“我刚开始不太了解他们的情况,一出口就指责他们犯了罪,要悔改。心里没有爱,认为他们是不配有爱的人。”但有一天晚上在为教会祷告时,主耶稣的话语如重锤撞击他的心:“你若单爱那爱你的人,有什么赏赐呢?”
这句话照亮了他日光之下的服事,让他看见一个武断、冷漠而又高高在上的传道人的形象,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就跪下向主认罪悔改,立定心志要走进这些吸毒者的难处当中,真正服事到他们的需要。
最好的服事不是知识,而是陪伴
教会的吸毒人员中,有一个叫阿兵的,当时有三四十岁,起初经他同意,教会将他送到了一家福音性质的戒毒所,可是到三个月关键期时,阿兵实在忍受不了,就逃回村庄,回到教会。
看到他逃回来,又自卑又痛苦的样子,曹晓竞就走到内室,跪下来向主祷告:“主啊!我对阿兵实在有极重的负担,求你格外怜悯他,不要让他继续被毒品所捆绑。求你坚固他的信心,也给我们服事到他的智慧和爱心,更不要因我们事工上有破口而羞辱你的名。”
这样祷告之后,他就注意观察阿兵的生活起居。和大部分吸毒人员一样,他在白天会很萎靡,夜里却会非常精神。“我就每天晚上九、十点钟去他的住处,找到他。”曹晓竞说,以前他服事阿兵等人的时候,会抓住一切机会给他们讲福音真理,滔滔不绝讲一大堆的道理,但收效甚微。这次的祷告让他心里有了极大的改变,就是“要接纳他,尊重他,不讲道理,只是以同理心陪伴他”。
有了这样的领受之后,每晚找到阿兵的曹晓竞,就只是陪着对方唠嗑,嗑瓜子,听他倾诉自己内心深处的苦楚。这样一来,在教会很封闭的阿兵打开了话匣子。慢慢也能在教会适应下来。曹晓竞趁热打铁,在每周主日敬拜之余,还单独为吸毒人员开办了查经班。并且为了让他们有归属感,每次聚会结束后都请他们吃饭。
在这个团契中,还有一个吸毒人员阿武在已经戒毒成功后,无意中拿女友的钱再次买了毒品复吸,深深陷入自卑和罪恶感的捆绑中,不愿意再到教会聚会。
曹晓竞同样把他带到上帝面前祷告说:“主啊!我的弟兄愿意信你,但他因着再次被毒品掳去而失去了自由,我求你亲自释放他。”这样祷告了一段时间,他就坚持每周到阿武家里探访他,安慰他,为他按手祷告。慢慢地,阿武重新建立起了信心,再次恢复和神的关系。后来,神也为他开了道路,将他带进了一家福音性质的戒毒所,生命一直比较稳定。
2008年曹晓竞因其他服事需要离开丽江时,阿兵还亲自给他送去一箱苹果,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直到如今,有机会到云南时,曹晓竞还会到阿兵家探访。这个具有较强排外性的纳西族家庭,一直对他敞开大门。
从阿丁到阿兵和阿武,曹晓竞服事了数名吸毒人员,直到七年后回到北京牧养教会,他深刻体会到一条服事的秘诀,就是:最好的服事不是知识,而是陪伴、尊重和恒久忍耐的爱。“与喜乐的人同喜乐,与哀哭的人同哀哭。”
口出狂言的倔老头降服了
曹晓竞曾服事过上百位形形色色的偏远底层边缘人,并且亲眼见证了他们生命的极大翻转,“倔老头”吴国才便是其中之一。
吴国才是曹晓竞在入户访问时认识的,当时这个六十出头的老人听到来访者是从北京来的,就很高兴敞开家门接待他入住。在他家里住下来之后,曹晓竞才知道对方是当地出了名的“倔老头”。
早在“文革”期间,吴国才曾经因为有些文化,数度受打击入狱,获释后就对地方政府充满了敌视和仇恨,总和村干部发生争执,甚至常常打人。他酗酒,并且在酒醉之后把妻子和女儿当成自己的出气筒,对她们任意打骂。
由于一直心怀不平,认为命运不公,苦毒和仇恨严重束缚着这位老人的心,使他数十年不能自拔。他常常口出狂言,威胁周围人说自己有一把大砍刀,在有生之年要找一天把世上所有的人都杀死砍光。
曹晓竞在吴国才家里住下来之后,就问他是否愿意和自己一起祷告,没想到他说当年“破四旧”时,爱看书又身为图书保管员的他,经常把一些书偷回家里看,其中就有一些福音方面的小册子,只是自己看了也不是太明白。如今听说眼前这个年轻人懂福音,“倔老头”答应一起祷告,并且在祷告中认罪悔改,愿意接受耶稣为自己生命的主。
在吴国才家里住了两天,曹晓竞每天都和他一起祷告。离开数日之后又回去看他,“倔老头”已经有了一点点忍耐,和别人发生冲突时,会压住怒火说“有理不在声高”。有一次去看他恰好遇到他被激怒,“他竟然主动要我一起到村边祷告!”
在云南七年之后,2008年曹晓竞带着已11岁的儿子回到北京。“孩子跟我闹了一年半,非说自己是云南人,不要待在北京。”他说,奇妙的是上帝从来不亏负服事他的人,从4岁离京、9岁从大理迁到丽江、11岁回京,小小年纪几经折腾的儿子,竟然由于这些变化,而拥有了较强的适应生活的能力,“他爱运动,又是班长,还带领同龄人查经团契,今年他18岁,正式成人了,也愿意把一生奉献给主。”
“我和他一起祷告,就像在天国”
在丽江教会服事时,他碰到了一个吸毒人员阿丁,发现对方时,那人正躺倒在一个垃圾桶旁边。他和教会同工就把这个人事不省的流浪汉带回教会。事后了解到,阿丁曾经是当地的有钱人,因为吸毒卖了自己的大别墅,后来又在一次吸毒后从楼梯摔倒地板上,患上了失忆症,只有六岁左右孩子的智力,生活不能自理。
教会帮阿丁租了一个小房子,给他买米送面,有爱心的弟兄姊妹还会给他送一些鸡蛋什么的。曹晓竞也教他捡一些可回收的瓶子等卖钱,同时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教导他认识福音。结果,阿丁也像一个孩子一样对他有了依赖,并且戒了毒。
但是,由于失忆症,阿丁常常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经常惹事。每次惹事后,曹晓竞就抓住机会教导他,让他认识错误,学会承担责任。
在生活方面,曹晓竞一直担心自己有一天离开云南,阿丁会活不下去。就找到当地村支书,希望给他办低保。支书刚开始不答应,觉得给这样一个社会上的累赘办低保是一种浪费。但曹晓竞苦口婆心地讲了阿丁的变化,最终说服对方。他回家之后连夜起草了申请书。最终,阿丁有了赖以维生的低保。
就是这样一个有智力缺陷的人,有一天听到曹晓竞在讲台上关于禁食的讲道之后,连续五天没有在教会出现过。曹晓竞就赶紧到他的住处,看他一个人待在家里,就问他为什么没有去教会。
“我要禁食。”阿丁回答。曹晓竞追问:“你为何要禁食?”“你礼拜天讲道时要我们操练禁食啊!”阿丁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
那一刻,曹晓竞深深感觉到眼前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人,像极了内心单纯的小孩子。他邀请对方一起祷告。“我和他一起祷告,就像在天国。他祷告得特别透彻,让我无比感动。”
尽管时隔多年,曹晓竞回忆起来仍然泪眼朦胧,他相信已经去世的阿丁回到了天国,正和耶稣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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