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杰伦是妈宝男,所以昆凌的婚姻会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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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杰伦是妈宝男,所以昆凌的婚姻会悲剧?
2017-01-24 宋涵 武志红


听妈妈的话
周杰伦 - 依然范特西

别急。让我们先从《中国式相亲》说起。
不久前,这档相亲节目在朋友圈炸开了锅。
它规则是:女嘉宾看不到男嘉宾,但却要先经过男方父母亲友的评价和筛选。并且,男方父母对“未来儿媳”要求颇多,指指点点,生怕自己儿子“吃亏”。
这的确很“中国式”。
在民国以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几乎是所有人都遵循的公约。即使到近现代,这句话对国人也影响颇深。
而按照精神分析的说法,父母代替子女选择结婚对象,实际上是一种精神上的乱伦,也就是有强烈的参与子女性生活的意味在里面。儒家一直以来所强调的“孝”,也是长辈对下一辈人格的无情吞噬。因为,在一个人最重大的事情上,你是做不了主的。
鲁迅作为中国近代最不羁的灵魂,就清楚地看见:
这历史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记得我四五岁时,坐在堂前乘凉,大哥说爷娘生病,做儿子的须割下一片肉来,煮熟了请他吃,才算好人;母亲也没有说不行。一片吃得,整个的自然也吃得。
“吃人”的隐喻即是:在这样的文化中,没有一个独立自由生长的人格 —— 没有一个“人”。不是我吞噬你,就是你吞噬我。
儿女的身体和生命都不是自己的,都是要奉献给父母“吃”的,谈什么精神和人格的自主呢?
没有精神和人格的自主,又怎么能说有“人”呢?
这样一看,就难怪会陷入鲁迅的激越和绝望了。泱泱大国,竟然是丧尸遍地,一个咬一个,一个传染一个:
“吃人的是我哥哥!我是吃人的人的兄弟!我自己被人吃了,可仍然是吃人的人的兄弟!”、“我未必无意之中,不吃了我妹子的几片肉,现在也轮到我自己……

《中国式相亲》节目设置,很容易引起女性的反感。
因为它再现了中国女性在当下婚恋中的痛点:
她不是和一个男人结婚,而是“嫁入”一个家庭。更要命的是,这个男人也没有主心骨和话语权,他更像是一个和原生家庭共呼吸的婴儿。

不过,在这样的文化下、被父母养大的“女儿们”,就不是“婴儿”了吗?
▶️ 现实生活中也有许多动不动就“我妈妈说……”的成年女性;
▶️ 张靓颖母亲跳出来干涉女儿结婚,也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
▶️ 《平凡的世界》里,女主角润叶只是因为“二爸二妈”几句劝说,就嫁给一个完全不喜欢的男人,婚后又以性冷淡来惩罚丈夫。这样一个别扭又糊涂的角色,也会得到读者的理解和喜爱。
而“妈宝女”之所以不像“妈宝男”那样备受攻击,主要是因为:
在婚后,“娘家”对小家庭的影响力远小于“婆家”(直到现在,还有许多父母认为女儿出嫁就是别人家的人,而儿子永远是自己家的),女性在婚育后的纠错成本也远高于男性。
也因如此,“妈宝男”比“妈宝女”的危害更大。
如果“敢爱敢恨”是一个人最基本的自由,那么,在婚恋中,中国的许多男人女人都不具备这样的自由和勇气。
也可以说,很多人都丧失了“做人”最重要的乐趣和体验。
如果父母有热衷于为子女择偶的癖好,也基本可以推测出:父母并没有体验过这样的乐趣和活力,才会剥夺子女的这种自由。

一个能在事业独当一面的男人,却“很听妈妈的话”,即使在婚恋事务上也任由妈妈折腾,不敢有丝毫忤逆 —— 如果给这样的男人贴上“妈宝男”,那“妈宝男”真的太多了。许多优秀的男人都可以被归于“妈宝”一类。
按鲁迅的悲观眼光来看,中国女人几乎很难找到一个正常的男人了。
从精神分析带有“宿命论”的视角来看,“妈宝男”之所以存在,根源不在于儿子,而在于母亲:
因为有一个控制欲十分强烈的母亲,所以才有言听计从的儿子;那些没有成为“妈宝男”的男人,只是幸运地拥有一个相对放手的妈妈。

毕竟,能够惨烈地与父母对抗来完成个人自由的人,是极其罕见的,代价也是高昂的。
鲁迅大胆地批判“孝道”,但对自己的母亲,也是依顺的。
鲁迅说:“阿娘是苦过来的。”
鲁迅二十多岁时,母亲做主给他定了亲,并于把他从日本召回来,逼他结婚。鲁迅对这桩包办婚姻虽极为不满,但又不愿伤她的心,也屈从了,他说:“当时正处在革命时代,以为自己死无定期,母亲愿意有个人陪伴,也就随她了。”
这样的依顺,并不仅仅是出自“孝道”的社会要求,而是有发自内心的对母亲的心疼和同情。
也许就是这种情感上的牵绊,造成了鲁迅身处他所厌恶的传统文化、急欲挣脱却又无法彻底决裂的苦闷与煎熬。

朱安被鲁迅视为“母亲赠送的一件礼物”
无法抗拒的“礼物”
我们有那么多制造出“妈宝男”的妈妈,这和女性的整体处境有莫大关系:
强大的控制欲,往往是因为没有安全感。
无论是社会话语权、还是在夫家话语权,她们都是“人微言轻”的。
父母不理解她们,丈夫不理解她们,她们甚至要吃许多苦头;在成为母亲之后,她们咬紧牙关,以子女和母爱为支撑,供给着子女的需求。对儿子,尤其寄予资源和厚望。
而当一个儿子与母亲共同经历了这一切,他和母亲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精神上的恩义同盟。这是他的情感基石,不是能轻易动摇的。
倘若要抽掉这一层基石,他也就破碎了。
这方面的典型代表,是周杰伦。

周杰伦是“妈宝男”无疑。
他从小就十分听妈妈的话。妈妈逼他练钢琴,即使他也渴望像其他小男孩那样出去玩,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成名后,周杰伦很喜欢玩各种电子游戏,也是在弥补童年的自己。
周杰伦还专门写了一首歌叫《听妈妈的话》,专门做了一张专辑以妈妈的名字“叶惠美”命名。

叶惠美
才是周杰伦最爱的女人
他所有的收入,都交给妈妈保管,只有在用钱时,才找妈妈要。
他挑选另一半,必须要妈妈喜欢才可以。有了女友后的情人节,也要陪妈妈一起过。
周杰伦这样的行为,已经不能简单地以“孝顺”来定义。
叶惠美真的已经内化为周杰伦的精神支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叶惠美作为一个单亲妈妈,在养育周杰伦的过程中,必定付出了许多关爱和心血,而她应该也在有意无意中传递了--“妈妈的生命里也只有你最重要”的信息。
所以,周杰伦不仅离不开妈妈,还必须与母亲紧密连在一起。
这不仅满足了他作为儿子被妈妈永远照顾呵护的需求,也满足了母亲的情感需求:
儿子就是她毕生的理想与慰藉,他不可以让妈妈伤心。

所以,在婚姻这件事上,昆凌就是周杰伦的“宿命”。
许多女人对周杰伦选择了昆凌,有些看不懂。这个嫩模实在是毫无个性与出彩之处,前女友蔡依林和侯佩岑好歹在事业和才华上也和周杰伦更“势均力敌”一点啊。有人甚至评论昆凌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完全由周杰伦支配。
可是,这样一个毫无个性的小女人,的确就是周杰伦的绝配。这样的她,才可以契合在周杰伦与母亲叶惠美之间,让周杰伦和叶惠美都特别舒服,毫无压力。
舒服,正好是许多男女走入婚姻的前提,就像猫咪可以毫不防备地露出肚皮。
许多情侣爱得惊心动魄,相处起来极具戏剧张力,但却无法在对方面前放松,展现出最真实、最舒服的一面。所以注定难以成为长期伴侣。

周杰伦再有才华,但与母亲如此“共生”:与母亲同住、母亲掌控全部财产、节假日必须陪伴母亲,并没有几个女人能受得了。
据媒体报道,蔡依林和侯佩岑都比较有个性,与周妈妈相处并不是很亲密,而周妈妈也不是太喜欢她们两个。
这几乎是可以肯定的。
任何一个正常女人,都可以感受到周杰伦母子之间这不同一般的“亲密”。也因此都会有抵抗和敌意,都希望离这个未来的婆婆越远越好。
这样的“三观”也是正常的,可它与周杰伦的个人历史不符:排斥周妈妈,就是在否认和挑战周杰伦的“过去”,否认他最重要的一部分。
只有与周妈妈融合得天衣无缝,才能融进周杰伦的生活与内心。
婚恋中的现象,还真的无法用道理上明确的“三观”来衡量与分析,而的确与“宿命”有关。
所谓“宿命”,就是一个人的原生家庭与父母。
这是他一辈子都难以彻底割裂的。

两个人能长久在一起,甚至走入婚姻,无论看起来多么不相配,这背后一定有深层次的“相配性”。
我们在生活中好像常常能看到这样的例子:一个很优秀的男人找了一个平淡无奇的女人,或一个很出色的女人找了一个普通庸俗的男人。
从心理学的角度,这样的现象都很好理解:
“优秀”,体现的只是一个人的能力、才华与对成功的渴望,并不能代表他们在情感与欲望上的健康与丰足。
相反,“优秀”的人往往有一些在常人面前无法流露的弱点或癖好。
而一个看起来普通或平淡的人,身上却往往有某种特殊的“好处”:他们具备某种钝感。
这样的钝感使他们不那么敏感,但稳定性很强,包容性也不错。他们或许没有强烈的才华和欲望,但刚好可以容纳一个“优秀者”的敏感、怪癖和波动性。没有批判,亦没有反弹。
年纪很小、资历浅显、看起来没有任何个性的昆凌,就恰恰成了周杰伦的“容器”。

周杰伦、昆凌和叶惠美三人在婚前的日常
昆凌很贴心地给周妈妈拍照,相处融洽
周杰伦、昆凌、叶惠美的三角关系,也因为昆凌这个毫无攻击性的“角色”的加入,反倒变得良性起来了:
周杰伦和叶惠美都在其中感受到了完全被接纳、以及不会被分离的安全感。叶惠美越来越不粘儿子,开始拓展自己的生活;周杰伦也逐渐把中心转向了妻子和女儿,越来越多地承担起丈夫与父亲的责任。
不说他们未来的变化,昆凌对于周杰伦,至少对他的某个心理阶段而言,是绝配。
她让他走出了“全世界的女人只有母亲是中心”的怪圈。

心理学,实际上就是以“前因后果”的动态思维来看待一个人当下的选择和命运。
没有哪一刻是独立存在的,是完全静止的。
“妈宝男”也不是独立存在的。他之所以成为了现在的他,也是由无数因缘际会在作用着。
尽管我们可以用“妈宝男”的标签去评价一个人,表示理智上的批判,却并不能改变他的过去、他的情感软肋、他的个性动力。
在一段亲密关系中,如果无法接受对方的过去和最真实的一面,就不能称作是经历了真正成熟的爱。
这并不是为“妈宝男”洗白,或劝说女性去接纳“妈宝男”,而是说,绝大多数人身上都有他们自身难以克服的历史和黑洞。

荣格说:“健康的人不会折磨他人,往往是那些曾受折磨的人转而成为折磨他人者。”
如果要在绝望和悲观中去寻找希望和乐观,那么“希望”还是在于个体的“我”。
“我”若是健康的,我不会去折磨他人、控制他人,我不会成为制造悲剧的源泉。
“我”若是健康的,我会看见他人的扭曲和苦难,对于那些可救的,我尽量理解和帮扶。不嘲弄,不践踏。
“我”若是健康的,对于那些病入膏肓的,我悲悯,平静地放手。他们或许在下一世中会得到新的历练和升华。
“我”若是病人,我先自救。我观察、自省和学习,保持更新,并相信和接受那些健康的人伸出的双手。
“我”若是病人,我仍然要爱自己。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唯有爱,能使“我”获得更多温柔与力量,而不是转向虚弱的残暴与杀戮。
“我”若是病人,当“我”爱自己的那一刹那,就在一场失控的传染中按下了停止键。那么,我已经在冥冥中爱了他人。
作者丨宋涵,作家,已出版作品《不可慢待的孤独》《只有时间不会撒谎》;新书《生育对话录》关注女性的生育抉择与困惑。微信公众号:宋涵wonder(ID:songhanwond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