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家庭教会的实质:不从国教的清教徒运动
基于改革宗的世界观,认识家庭教会的兴起,首先需要认识中国社会到底发生了什么。C. S. Lewis曾说:「我们要有两重的倾听,一重倾听是永远倾听神的声音,即圣经的真理;另一重倾听是倾听这个世界。要知道这世界发生了什么,知道这个世界今天的潮流在哪里,它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它的偶像在哪里。」若非认识20世纪的中国,我们就很难认识20世纪的中国教会,难以依靠在肉身中显现的上帝之道,去挑战、回应并施恩于具体的处境、文化及人心。
事实上,中国家庭教会最大的属灵虚弱,就在于一度割裂了对大公信仰和历代圣徒传承的领受。此一割裂的高峰发生在1949年后,固然是受到无神论的极权主义政权逼迫所致,但更深层、更早先的原因,乃是出于民族主义的压力。自1900年的「义和团运动」和1920年代的「非基督教运动」之后,与西方教会的关联,以及与中国民族主义危机的关系,就成了中国教会一种最严重的灵性焦虑症。本色化运动和分离主义倾向,就是这种焦虑症的两个直接结果。诚静怡在1910年爱丁堡宣教会议上的发言,呼吁要把教会在中国(church in China)变成中国的教会(church of China),正是这种焦虑症的首次爆发。这固然有许多同情因素,但教会的大公性以及基督教会与中国社会的本质性冲突,从此不再是中国教会主流的优先关切;反而,教会与社会的互动、同源、共生的关系,成了中国教会寻求文化认同的首要目标。从此,「民族主义」遂成为中国教会属灵传统中,一直以来所埋藏最大的世俗主义肿瘤。鸦片战争以来,「天下」与「四夷」的儒家传统世界观被摧毁之后,民族主体意识的觉醒与利用,就成为从辛亥革命到共产主义革命一脉相承的精神原子弹;无论是孙中山的叁民主义,还是毛泽东的共产主义,其隐藏的核动力都是民族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