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楼wuyishan
(......)
发表于 2012-9-7 1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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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6岁的小姑娘--看后内流满面
一部关于教育关于成长关于爱的解读
比起哈佛女孩刘亦婷,我的女儿只是一名普通的中学生(爱漂亮、爱玩、爱旅游、崇拜明星)。她要离开我们,前往大洋彼岸的国度开始她的留学生涯。。
女儿没有让我失望,女儿在异国他乡由陌生到熟悉,由最初的胆怯变得自信张扬, 女儿用一年的时间完全融入了美国的生活。
语言不通,教育体制不同,这不是留学生的主要障碍和困惑。重要的是我们要注重对孩子细节的培养:培养他们的适应和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培养他们良好的品德,要让他们内心变得强大;培养他们独立自律的意识;还要让他们拥有一颗博爱的心。 这样他们才能够充满自信,从容面对国外陌生的环境和挑战,快乐的生活和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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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黎明到来的时候,重读我一年前的那个8月的日记。
那是一个刻骨铭心的8月,女儿离我远行。
我不了解她在美国一年中的许多经历和感受。我所能体会到的,只是一个母亲把女儿送走前后的心情。那是种深邃的无法慰藉的痛苦,是没有身临其境的母亲所无法想象的一种近乎绝望的感觉。就是在这个黎明我重读那些难忘的8月的文字时,我还是禁不住地流泪了。这时候女儿已经回到了我身边,我们已经开始了朝夕相处的日子,可是我还是不敢回首那一段伤痛的往事。
女儿问我,为什么哭?
我说是因为那些日记。若若和妈妈、外婆,三代知识女性一脉相承,心心相印。
她又说,如果我真的又去美国上大学怎么办?
我说,为什么很多好事总要伴随着痛苦?
后来想,世间的事其实就是这样。爱本身就是痛苦,除非你不爱。你不爱你就平静了,而你又不能不爱。然后我们就掀过了这个话题。说不谈这些,反正你是要走的。反正所有的孩子都是要走的。过了一会儿,我才又说,只是美国太远了。
不知道有一天当女儿真的又去美国读书,我是不是还会像去年8月那样,把血和泪滴在心上,只留下可怕的记忆……
深夜我无法入睡。于是我只能从床上起来,坐在桌前,在想念和眼泪中,不停地写……
8月16日星期一
这一天离女儿起程的日子仿佛还很遥远。我照例起得很晚,到那边房子为女儿找衣服。若若在我的衣服中选了几件她喜欢的,带去美国。
晚上,若若和她最要好的几个女朋友聚会,都是高中的小女生。晚饭后去听哥伦比亚歌手的演唱会,深夜11点才回来。下楼去等她。见远处几个小女孩一路轻盈地骑着自行车从黑夜中过来。她们最后在路灯下拥抱告别,很恋恋不舍的样子。女儿的朋友们尽管说说笑笑,但其实她们的心里都挺难过。赵宁说,想你。唐月说,你也会想念我们的,对吗?刘颖说,若若再见。李萌说她很痛苦。而王丹说,李萌之所以痛苦,是因为怕若若从美国回来后就不和她玩儿了。你看那个小女孩真的很痛苦,而她痛苦的原因又是那么单纯和幼稚。她们就那样告别,在午夜的路灯下,从初中开始持续了整整4年的小女生的友情……
8月17日星期二
早上依然很晚起来,因为是暑假。下午,和若若到外公的房子里去取那两只大箱子。那箱子未来在某种意义上将成为女儿的家。然后我们开始装箱子。那所有我能想到的要为她带上的一切。我们一件一件地挑选。尽管我们很苛刻,但转眼之间那箱子还是被装得满满的,难以关上。虽然美国UA的航班已经十分宽厚地允许女儿携带70公斤的行李,她的箱子也还是严重超载。装箱子使我们很疲惫,只能是第二天再慢慢淘汰那些可带可不带的。面对两只大箱子就仿佛是面对两个庞然大物,而女儿又是那么单薄,她还只有16岁。
8月18日星期三
又是一整天同箱子做斗争。来来回回,下决心拿出那些女儿不愿拿出的。傍晚,全家人聚会为女儿送行。外公外婆,大姐一家和弟弟一家都来了。大家很欢乐,忘记了离别是一件很伤痛的事。
夜里,重又对箱子做最后的调整。什么也顾不上了,不看电视更不读报纸。
很晚才睡觉。刚上床就听见女儿在黑暗中哭泣。于是我便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多少天来我一直强迫着自己不哭。但此刻,突然地,非常非常难过。抱紧女儿,不知道今后想她的日子该怎么过。问她,为什么哭?她说,从此就见不到你了。感觉着,她在我的臂弯中抽泣。想着就是这样我把她从小抱大。她又说,从此就没有人抱我了,也没有人从窗子里看着我上学了。
更紧地抱住她,和她一道哭。用不尽的纸巾。不知道时间在流走。
那是无以解脱的一种伤痛。就要离别了,我的女儿。
后来决心不再提她走的事,不去想。以为不提不想就不会难过了。女儿的感情如此脆弱。她说出来后才知道,其实她一直很在意我们待在一起的所有时刻。那晚她是流着眼泪睡着的,在我的怀中,就像她是那个刚刚出生的小宝贝。
8月20日星期五
凌晨5点。他来。送女儿去北京机场的汽车来。
就要离开家了。爸妈下楼送若若,送他们最最宝贝的外孙女。他们拥抱,拥抱着告别。那是从小将她带大的外公和外婆。他们爱她如生命。浅浅淡淡。但他们相互扶助着回到楼上后,却是拥抱着痛哭。那是他们漫长的生活中最最难熬的时刻。他们不习惯长达一年中没有外孙女的生活。从此他们只能彼此安慰和鼓励。
一路上很顺利。空气清新。在高速公路上,看太阳升起,是那种很美的晨曦,那种迷蒙的红色。女儿就是在这样的清晨这样的红色中来到人间的。16年前,我生下了她。她就降临在那个美丽冬日早晨的阳光里。多么好。那种早晨的阳光的明媚和温暖,那种红。我们在红色中从黑夜驶向天明。
机场里熙熙攘攘,很多人。那时候首都机场使用的还是显得破旧的候机大厅。偶尔若若会看见将和她乘坐同一个航班同去美国的AFS小孩。他们不像若若,和家人兴奋异常地拍着各种离别的照片。而若若却只是有点落寞地坐在那里,无语,眼睛还是肿的。
他去找机场的朋友,拿到了两个能一直把女儿送到国际航班登机口的出入境卡。这样我们就能帮助她托运好那两个显然超重的大箱子。一切在匆忙中。在办理登机前各种繁复的手续时,我们就顾不上那将要到来的分别的伤痛与悲哀了。我们已经很幸运,能和女儿一道通过那所有的关卡,直到最后坐在登机口前的椅子上。我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等待着美国联合航空公司的852航班检票。
我抓着女儿的手。
在最后的时刻好像已经没有什么话要说了。
只要在一起。
只要能抓住她的手。
希望这一刻无限的长。
但终于,还是开始检票了。我们站起来和女儿一道排队。队伍一点一点地往前走……
再有五六个人,我们就真的要离别了……
在最后的时刻,女儿给外公外婆打了电话,向他们告别。
在最后的时刻,若若和我们拥抱。
记得在那一刻,她在我的耳边轻轻说,妈妈别哭。
我这样做了。
我抱紧她,不放开。
我在再也不能拉住她的手的时刻才松开了她。
就那样送她走。
然后她就和一个同去美国的女孩一道检票走出了候机大厅。
然后她就出现在了那扇巨大的玻璃窗外的甬道上。
8月21日星期六
躺下的等待依然是痛苦的。因为只要躺下,就是想女儿。那挥之不去的想念。
清晨我醒来。醒了才知道我曾经睡着。于是开始坐在电话边等那个11点的电话。什么也不做。从11点到12点又到12点半,却始终没有若若的声音。在那种焦虑中的等待是难以承受的。那是生命中最最难熬的一个半小时,不知道那个最亲的亲人这会儿到底在哪儿。我不敢想别的,又难免不去想别的。几次把电话打给南希,家中却一直没有人接……
后来直到中午12点半,我们再度把电话打过去。在经过一个有点遥远的传送后,铃声响了,就听到了John的声音。
“Hello!”那是John!
远一点的地方是南希和女儿在说话。那是我在30多个小时后第一次听到女儿的声音。我顾不上再和John说什么了,只是不停地喊着若若!若若!
若若很快走过来。用她特有的那低沉的声音说,嘿,妈妈。那平静就犹如她并没有漂洋过海。她说他们才刚到家。她说飞机晚点了。她说纽约下着雨。她说一下飞机就看见了南希和John来接她。然后他们就穿过海底隧道回到了诺维尔的家。她说家里的房子漂亮极了。她还说南希和John特别好。她说他们给她定了一本《十七岁》的杂志。她又说,他们还为她买了一个电话卡,让她能随时和家中联系……
这样听着女儿说。
然后不得不放下了电话。
但无论如何听到了女儿的声音,这一点才是最最重要的,知道她安全落地心情就骤然好了一大半。
那是我第一次和遥远的女儿通电话。接下来的几天中,我差不多每天都给她打电话。后来这样的电话在一年中我不知打了多少次。我一直觉得,那是我和女儿联系的最直接也是最真实的方式。我见不到她,更无法触摸她,唯有电话会让我觉得她是真实的,她和我很近。
下午回家看爸爸妈妈。因为女儿一直是和他们住在一起的,所以女儿的走让他们格外伤心。他们爱若若。他们说若若是融在他们的生命中的。若若不在家,他们的生活也就失去了欢乐,甚至失去了意义。
回去看他们,回若若一直生活的那个家。但是又怕回那里,怕看见那里的物是人非,怕去触摸若若留下来的那些东西……
8月23日星期一
在家里,想若若。这会儿是她的深夜,她可能已经睡了。
若若一走,像走空了整个房间。到处空落落的,找不到她一天到晚跟着我的身影。心也是空的。从此没有人可以等待。这滋味真是太难受了。她才刚刚走了3天,还要等整整一年。不,一年365天实在是太长了。她穿过的裙子和T恤衫就在那里。好像还带着她的体温。看着她的衣服就想流泪。今后的日子不知道该怎么度过。
收拾房间时发现女儿喜欢的那个朋友给她的云南的小包没带走,她一直说要带走的。还有她的手套。波士顿在美国的东海岸,冬天很冷,冷得很早。于是后悔,埋怨自己。唯一的补救方法是尽快把她喜欢的东西寄走。于是立刻跑到了邮局。这是我第一次给女儿寄东西,第一次寄走我的爱。买了那个小盒子,小心装进去女儿也许并不急需的物品。邮递员说航空的邮费是70元,12天左右就能到,但如果海运就将遥遥无期,他们问我准备选择怎样寄。我当然毫不犹豫就选择了航空。因为我寄的是心情,是对女儿的牵念,我怎么能让我的心情和牵念遥遥无期呢?当我把女儿的邮包寄出去时,心里就像是放下了什么。
下午洗衣服。又想若若。想着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给她洗衣服了。抱着她穿过的那些衣服,想着去洗,又舍不得。把它们搂在胸前,在心上,闻她的味儿。后来那些衣服就真的没有洗,为的是让她的气息永在,永远环绕着我。我真是太想太想她了。想得让人难以忍受。这是人生最痛苦的事,特别是对于母亲,这简直就是生的苦难。我无以解脱,总是想哭。现在家中只有我一个人。一个人的时候才能放声哭。若若在撕扯着我的心。怎样才能好一些呢?怎样才能不想她不难过呢?
(选自《十七岁,骑向美国的单车》 作者: 赵玫 重庆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