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过李太白,再来说说白居易。
白居易,字乐天,留诗甚多,后人称之“诗魔”。他和前辈李白都是倒楣蛋,但他比李白更敏感,更脆弱,甚至有点神经质,有点娘娘腔。曾经被谪放在江州郡(今九江一带)担任司马小官,时人称“江州司马”。那时,白司马年纪一大把了,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在庐山脚下当着一个琵琶歌女的面痛哭流涕。“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老男人极少痛哭,若哭必痛至极处也。当然,白居易好酒又酒量小,说不定是因为不胜酒力,触景生情,借着酒劲,嚎哭一场,也未可知。
同是借酒浇愁,作派却不一样。李太白字如其人,酒量大,一般不醉。纵然是醉,也潇洒不羁,装疯卖狂。你看看他——举着酒杯对着天空中那轮明月喊道:“月亮,月亮,你下来,我们一起喝酒。”月亮说:“才两个人喝,没劲!”李白说:“哪里是两个人?还有我的影子呢!来,来,来,我们三个一起来干杯。”再看看白乐天,名不副实,喝醉就痛哭,哪里乐天了?
诗风的不同,固然是作者性格各异所致,也与各自的经历及所处的时代不无关系。李白和唐明唐李隆基同年去世,如果说李白生于盛唐,杜甫生于唐朝由盛转衰期,那么,白居易便生在衰唐,他去世后再过半个世纪唐朝也消亡了!李白的狂放嚣张,杜甫的沉郁悲悯,白居易的愤懑无奈,不正好和他们各自所处时代有着同样的气息吗?
对了,还有初唐。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这帮小朋友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整天嚷嚷着要参军,要到边关去建功立业。连好友之间的惜别都非同凡响:“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纵然是怒火中烧,那也是战士的愤怒,侠客的情怀。就算是有悲叹,有泪水——“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河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却是悲而不伤,仍觉轻快,虽有叹息,不失轻盈,更像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有时他们也作多情儿女态——“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看,小朋友们连离愁都愁得明媚亮丽,带着希望。即便是喝醉了,也不颓废,甚至醉得壮怀激烈——“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那是多么豪迈哟!……
衰唐之下的白居易呢?看样子他并不想好好做那个司马鸟官,躲到香炉峰下遗爱寺边搭建了一间草堂,乐得清闲。有诗为证:
弄石临溪坐,
寻花绕寺行。
时时闻鸟语,
处处是泉声。
这首诗还算明朗,想必是在难得心情比较好的时候写的。白司马更多的时候是在痛苦地剖析,在犀利地批判,在无奈地哀叹,纵然是游览庐山,目睹大林寺前盛开的桃花,盛赞之中依然饱含哀伤。
人间四月芳菲尽,
山寺桃花始盛开。
长恨春归无觅处,
不知转入此中来。
比较一下白氏前辈们的诗,更加能够体会到诗里诗外的灰暗和无奈!这“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可是一语双关,明说桃花,暗说自己的命运,散发出一股不得不归隐山林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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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hxy007 于 2009-10-19 17:1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