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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冯小刚陈道明家宴浅谈京圈社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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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冯小刚陈道明家宴浅谈京圈社交
原创 2018-02-19 孟大明白 孟大明白
有两个视频被放到微博上,第一个片段是大年初一的家宴上陈道明弹钢琴,许久不见的民歌手张燕演唱《绒花》,披着红毛衣的这位就是。

开始还不敢认,以前的张燕长发披肩,众多民歌天后中最秀气的一位,和绝大多数民歌手一样,都是金铁霖的学生。

视频里她留着短发,乍一看还以为是邓婕,定睛再看,邓婕不能这么年轻,听冯小刚叫其中一个人刘磊,应该是张燕的丈夫。冯小刚CUE《芳华》女主角苗苗跳舞,说想让大家看看为什么他会选苗苗当女主角,周围有很多人叫好,这大屋子里像是有十几个人的样子。陈道明劝阻说:这丫头穿着高跟鞋不方便。

冯小刚就说让她把靴子脱掉,说话时他拉着苗苗的手腕。中间七嘴八舌声音小听不清,就听到葛大爷插科打诨说:我也是演员,我也跳过舞。还有陈道明反驳一个人说:你特么地没见过跳舞啊!

另外一个视频是苗苗光着脚,在陈道明的伴奏下跳了一支舞。喝得有点脸红的冯小刚说:“道明,我没让我们女演员给大家跳舞。(中间几句听不清)人家不轻易跳舞。”

葛优在旁边配音叫好:“哎哟妈呀!好!闪!嚯!”还挺贴心地说:“比划比划就行了。”

视频在微博上发酵了,有赞扬陈道明维护姑娘展现绅士风度的,有批判冯小刚和其他几个人油腻烦人的,大约有不少人有代入感,童年时被家里大人,成年后被单位领导半劝半逼着表演节目、喝酒这些恼人的回忆。

也有人注意力放在了陈道明从保养到才艺都像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没有中年味以及他怎么和冯小刚关系这么铁,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都在一起如家人一般。

冯小刚在演艺界的几个朋友圈子可以画出一个简略的关系图,正是外界传得很邪乎的京圈。

以陈道明为轴心的葛优、冯小刚,别看葛优和冯小刚有十几年是电影上的亲密战友,但他俩其实分别和陈道明关系更近。

《围城》里李梅亭和方鸿渐是死对头,但葛优和陈道明却成了闺蜜,葛优管陈道明叫哥(画风略不对),早年葛优家装修他都要赖上这个哥帮他收拾。他俩合作过一部电视剧叫《寇老西儿》,葛优演寇准,陈道明演八贤王,男人之间坚固友情的方式就是演一对欢喜冤家,利用工作之便打情骂俏。

冯小刚和陈道明的关系确立于1995年的电视剧《一地鸡毛》,根据刘震云同名小说改编,陈道明演男主角公务员小林。

男人的关系可以分为几种:同事,亲密同事,朋友,狐朋狗友,亦师亦友。刘震云是冯小刚革命道路上重要性仅次于王朔的导师,但他俩更像是同事——《手机》里严守一和费墨的关系,王中军也是这种同事,他们合作时间太长,经历的事情太多,比一般同事要懂彼此。

张涵予是冯小刚的同事兼下属,没成名前在他电影里打酱油,打得时间太长,冯小刚都不好意思了,力挺他主演《集结号》,也是想试试不用葛优这种大明星光靠导演是不是能卖座。

那时冯小刚最爱的黄金配角是傅彪,演技好为人厚道,叶京的电视剧里也经常出现傅彪。傅彪去世时冯小刚是主持,守灵时他和葛优也一直在。

实力派根本不用依仗什么派系,所谓陕西帮的张艺谋不也照样用葛优和傅彪,搭档的籍贯不重要,能耐才重要,就像有几年冯小刚特别爱用东北籍的范伟一样。

冯小刚和王朔属于亲密同事+年轻时的狐朋狗友,天天腻一起,中间一度崩了,原因是冯小刚在一些小事上耍心眼,渐渐生了罅隙。王朔的另一位发小,导演叶京选择站在王朔这边,也和冯小刚誓不两立。

后来冯小刚心脏出了问题,找到他们叙旧,吃软不吃硬的王朔又原谅了冯小刚,才有了《非诚勿扰2》的合作。叶京前几年拍电影《记得少年那首歌》找不到投资方,冯小刚和王朔跟他一起见客户,替他给客户敬酒开口要钱,把叶京感动的,尽管钱没要来,但度尽劫波兄弟在,从此哥儿几个铁瓷。

男人老了之后特爱怀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再怎么交新朋也不比旧友,几十年积下的默契、回忆,是新朋友没法共享的,他们在一起聊起往事就能啪哒啪哒掉眼泪。但这段友谊毕竟有过龃龉,遇到大事时会彼此惦记,和陈道明这样光洁无瑕的酒肉朋友性质不一样,不是因为共同的青春拴在一起,而是志趣。

酒肉朋友是最纯粹的友谊,没有功利只有投契,业余时间都给了对方。冯小刚的另一个最好的朋友是张国立,好到张国立就是另一个他,不然他也不会把自传体的《一声叹息》让张国立演。遇到大事难事时,冯小刚首先会想到和张国立商量。

陈道明、张国立都是天津人,张国立从四川发家,如果强调来历,他俩这也不叫京圈吧,顶多叫环首都圈。

张国立、傅彪最早都是铁路文工团学员班毕业,只不过有年龄差,和傅彪同届的是吴秀波,但是也没觉得他们就混同一个圈子,聚在一起靠的不是出生地,还是三观脾性。

张国立的另一个朋友圈自然是铁三角:张铁林、王刚和他,三人中王刚最洁身自好,张铁林年纪最小,他们都有点把张铁林当小孩宠。

王刚是辽宁人,广播剧流行的时代,王刚播讲长篇特工小说《夜幕下的哈尔滨》,声名大震。

张铁林出生于河北唐山,电影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天津电视台,从天津起步的演员还真是多。张铁林年轻时不长这样,他的成名作是与大美女龚雪合演的爱情片《大桥下面》。

龚雪比他大几岁,电影里不是姐弟恋,但在当时非常大胆了。故事讲被骗怀孕生子的返城女知青不容于社会,可未婚男青年义无反顾地爱上端庄美丽的她。龚雪的美是可以让人不在乎她有没有私生子的。

张铁林那时也不差,白净瘦溜,眉心一颗小痣,谁想到后来变成皇阿玛。

王朔朋友也多,和他出身接近的朋友圈除了叶京,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叶大鹰,叶挺将军的孙子,执导过电影《红樱桃》,梅婷刚出道时的男朋友。叶大鹰主演过徐静蕾处女作《我和爸爸》,在里面演老徐的爸爸。


另一个是亦师亦友的阿城,阿城不是部队大院子弟,而和陈凯歌一样,属于电影大院子弟,他爸爸钟惦斐是电影理论家。王朔专门写文章吹过阿城有多牛,说阿城能组装一辆老爷汽车,那是文科生对理科生的崇拜,文学上他不一定多崇拜阿城,但在动手能力和思考人生上五体投地。

他俩有点像冯小刚和刘震云的关系:敬畏,但不适合吃喝玩乐。

陈道明看着狷介,朋友却并不少,而且都爱哄着他,大概因为他喜爱国粹这种接地气的活动。有一阵子陪他打麻将的是个比他年轻很多的男演员:贾一平,他改行做导演很久不露面了,去年《演员的诞生》时出来做过助演。

通常看两个男演员是不是忘年交有个规律:年长的大腕会在自己主导的戏里总带着年轻人。比如说吴秀波在《心术》、《军师联盟》都带着翟天临。陈道明《中国式离婚》、《卧薪尝胆》等几部剧里也带着贾一平。

贾一平年轻时挺英俊,他在《错爱一生》、《坐庄》里总演被几个女性同时追逐的渣男,看脸颇有说服力,可惜后来渐渐秃了。

他妻子董晓燕早年演过《贻笑大方》,这部电视剧的导演是叶京,这不又绕回来了?

陈道明如今的忘年交是靳东,靳东对陈道明很尊敬,陈也投桃报李,在《我的前半生》里演个和主线关系不大的配角,为靳东抬轿子。

细心的人会发现,陈道明的特仑苏广告增加了一位代言人,就是靳东,俩人肩并肩心贴心一起代言,你的牛奶分我一半,不是真爱是什么?

每个人的交际圈都是向前走的,这十年和某个人特别亲密,下个十年可能会和另一些人更投缘,没有一成不变的关系。女人会随着结婚生子分裂出新的交际圈,婚姻对男人友情的影响小些,更多是际遇,只要有机会常在一起,男人们腻歪的时间和情比金坚比男女之情更稳定。

细算算上面提到的人至少有一半不在北京出生,冯小刚在北京电视剧中心工作时倒有一拨老同事全是北京人:郑晓龙、赵宝刚,因为那单位就是京字头。

赵宝刚关系密切是另一拨演员:孙红雷、黄磊、导演汪俊,也有一半不是北京人。

与赵宝刚合作多次的海岩是正经大院子弟,他的生父和两个继父都是部级干部,由于父母早年离异,他15岁就参军入伍,没有淘气的机会就要当大人了,所以不太像大院子弟那个圈子的。

论起京圈阶级,赵宝刚、冯小刚是老百姓家孩子,王朔父亲是军事院校老师,郑晓龙、叶京是干部家庭,海岩、阿城是较高级别干部家庭,叶大鹰是红三代。

可是人生呢,最终还要靠自己,父母最多帮你找个工作参个军,父母退休人脉丧失之时,大多数子女处在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中国人叫而立之年,这时候人必须靠自己的力量立起来了,像海岩那样被迫早早自立未尝不是幸事,离开父母的羽翼越晚骨头越软。

在文艺这样更倚赖个人能力与魅力的领域,能成事业的主要还是普通家庭或者父母早早失势的人,群众并不会因为一个导演演员出身文艺世家而对他的评分更宽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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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陈道明和冯小刚的不同态度里看到他们的不同来路

原创 2018-02-22 闫红 闫红和陈思呈


冯小刚让苗苗跳舞遭到陈道明劝阻的视频,上了热搜之后又发酵成这样,当事人都觉得匪夷所思吧。

我仔细看了视频,并不觉得冯小刚有恶意,他也说了,他很少让女演员跳舞,但是这回他特别想让苗苗跳一段,证明他选她是对的。


这个话也许有背景,是不是曾有人对苗苗不以为然?反正,冯小刚让苗苗跳舞,不是为了给大家助兴,更像是要一个证明,证明他自己的眼光,也证明苗苗的实力,同时帮她刷一下存在感,让她获得更多的机会,有人甚至认为,冯小刚之于苗苗,有着父亲般的苦心。

当然,不妥也是有的,起码陈道明当时就感觉到了,他指出苗苗穿着高跟鞋,最重要的是,“苗苗是个演员”。这句话听上去有点奇怪,葛优在旁边起哄,说“我也是个演员,我也跳过舞”,但陈道明口中的“演员”二字,和葛优口中的分量明显不同。

在陈道明的语境里,“演员”这个词是有职业感和信念感的,不能当众就随便给人演一个,虽然苗苗以前也是舞蹈演员,但由于受过伤,她很久不怎么跳了,她现在就是一个影视剧演员,不能这么随随便便给人献艺。



(网友评论也分两派)

也许是苗苗身上有一种跟何小萍很相似的不争不抢的老实人气质吧,看得出,无论是冯小刚还是陈道明,对她都颇有善意,他们两个人截然相反的态度,与其从道德上说,不如从处事风格上说,他们虽然是好朋友,来路可大不相同。

冯小刚和王朔曾经好得穿一条裤子,后来闹翻了,后来又和好了,在他们闹翻的那段时间,王朔写过一篇文章,皮里春秋地说,他领教过冯老师的一个绝活,就是特别低得下去,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把人家抬得很高很高,言下之意,冯老师靠这一招鲜吃遍天,行走江湖,畅通无阻。

王朔这话说得不客气,但冯小刚并没有生气,正如王朔所言,他是一个不惮于低下去的人,凡事以目的为重。


虽然也是大院子弟,冯小刚的背景相对比较简陋,混在影视圈,既要靠才气,又要靠人缘,没有背景的他,只能以“低得下去”挣这个人缘。当然,他现在不用那么低了,甚至还时不时地狷狂那么一把,有句话叫做“我奋斗了十八年,才能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不知道在王朔面前,冯小刚是否也有过类似的OS:“我奋斗了十八年,才可以和你一样信口开河”。

像这样一个冯小刚,推着苗苗在大佬面前展示自己,不是很正常吗?他打心底想帮帮她,觉得她这么一个过于腼腆的姑娘,就得自己这样推一把。老有人说苗苗像徐帆,但冯小刚从她身上,看到的也许是当年奋斗期的自己。

陈道明的劝阻,也是因为看到了自己。陈道明擅长弹钢琴是出了名的,以前也有人说过,大家都在无所事事地候场,陈道明看见角落里有钢琴,径自坐到了琴凳上,随手来了那么一段,立即把候场的垃圾时间变得浪漫文艺起来。

但是,这种表演都是他兴之所至,若是有人,尤其是不太熟的人要他来一段助兴,明叔怕是立即就会翻脸。陈道明并不是个随和的人,冯小刚曾经说他“有些清高,老端着,得理不饶人”,但是他人缘并不坏,原因就在于,陈道明不是嘚瑟,他是清高,他的那种清高是具有审美性的,是许多人会觉得“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一样东西,大家愿意低下身段供着它,就像供着一个总算还存在着的理想。

对于自己的本职工作,陈道明以“我是一个戏子”来概括,请注意,他说这句话时,并不是自黑或自嘲,而是一种淡淡的自负,是对于一应误解的嘲讽与不屑。在他心中,“戏子”也好,“演员”也罢,都是个沉甸甸的词,冯小刚说他是个“清高到只肯在戏里低头的人”,他自然无法接受苗苗当众这样跳舞,尤其是跳作品里的舞,他不只是心疼这小姑娘,可能心里也觉得有些神圣的东西被亵渎了。


每个人的表现里,都带着出身烙印。就像在公司里,有人对陪领导吃饭避之不及,有人若不被领导召唤陪侍在侧就觉得失了宠,不同的出身背景野心导致了不同的三观。但是有一点是清楚的,这两个老男人,对于苗苗这个女孩子,都充满了善意。而那个瞎起哄的葛优葛大爷,喝得粉扑扑的小脸,啊不,老脸,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眼神,不也是他一以贯之的不走心的具体表现吗,这场夜宴,每个人都展示出了本真的自己,比电影都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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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界】中年男人的油腻饭局:不对等权力关系下的舞蹈与骚扰
今天的『思想界』,我们关注大年初一冯小刚在一次家宴中让女演员苗苗表演舞蹈事件以及这一中年男人饭局背后折射出的权力关系。
傅适野 2018/02/26 12:00 | 评论(38)A+
来源:界面新闻

图片来源:海洛创意
『思想界』栏目是界面文化每周一推送的固定栏目,我们会选择上一周被热议的1-2个文化/思想话题,为大家展现聚焦于此的种种争论与观点冲突。今天的『思想界』,我们关注大年初一冯小刚在一次家宴中让女演员苗苗表演舞蹈的事件,以及这一中年男人饭局背后所折射出的权力关系。

今年春节期间,一则和“家宴”、“酒局”相关的新闻迅速在社交网络上引发热议。两则私人家宴视频广泛流传,视频中的聚会地点是歌唱艺术家张燕家中。从视频中我们可以看到,陈道明弹钢琴,张燕唱歌,之后冯小刚提议让电影《芳华》女主角苗苗给大家跳段舞,苗苗推脱。陈道明出来为苗苗解围,说她穿着高跟鞋不方便,又说要不让她比划比划就行了,陈道明还爆了一句粗口:“你TM没见过跳舞吗?”最终,苗苗脱鞋献舞,张燕和着琴声演唱了《芳华》主题曲《绒花》,末了,镜头还拍到葛优在一旁红光满面地起哄。

一群老男人围着一个年轻姑娘瞎起哄,此事并非孤例。2017年5月,《GQ中国》发布了一篇名为《一桌没有姑娘的饭局,还能叫吃饭吗?》的文章,开篇第一句就颇为油腻:“如果没有女人,再荤的饭局也都是‘素局’”。在文中,作者公然将饭局上的女性描述为“一道菜”,使用诸如“尤物”、“美食千种不及胸脯二斤”等字眼,公然将女性的身体物化,将女性在饭局上的角色功能化、简单化,仿佛女性只是饭局上的开胃小菜,且不同种类任君选择。

上述视频一经流出,便迅速引发了各方讨论。有人认为这是一次不尊重女性的老男人饭局,其中冯小刚延续了他一以贯之的中年油腻男形象,而陈道明则因为维护苗苗而获得“绅士”的称号;也有人认为冯小刚的做法是对初出茅庐的女演员的一种提携,和一般在职场上领导对下属的提携并无区别,不必上纲上线;还有人觉得这是一次私人饭局,没有必要放在公共领域内讨论。

然而,陈道明真的是众人口中风度翩翩的绅士君子吗?在聚会上被上司点名在众人面前表演节目,真的是领导对下属的一种器重和提携吗?一场京城文艺圈“大咖云集”的私人聚会所反映的权力关系,真的没有在公共领域讨论的必要吗?

饭局上的权力关系:老男人的话语权和不断加码的无礼要求

自媒体人霍老爷在公众号上发表了一篇名为《冯小刚的“夜宴”中,为什么陈道明也是油腻男?》的文章,作者指出,看似是真君子的陈道明,其实也是油腻的,是“中国式油腻男人酒局的有机组成部分”。


流出视频截图
一个典型的中国式油腻男人酒局,有三个必备条件:一个能够找来女人给大家取笑或者炫耀的做东;一个爱看热闹的帮闲;一个表面处处解围、实际上增添酒局乐趣的和事佬。而在这场京城文艺圈聚会中,冯小刚是做东,在一旁捧哏起哄的葛优是帮闲,陈道明则是那位和事佬——三种角色,缺一不可。

在霍老爷看来,冯小刚让苗苗在众人面前跳舞,并非一种上司对于下属的提携——通过布置任务在众人面前证明下属的工作能力,而是一种老男人的爱好——展示自己的玩意儿,有时候是好物件,有时候是大活人。冯小刚在视频中攥着苗苗的手,则是在显示自己对苗苗的统治权。在这样的饭局上,是老男人掌握着话语权,并构成了一套娴熟的话语体系。

媒体人李思磐在微博上也发表了类似的观点。她认为饭局中存在一种权力关系,其中有强势方,也必然有弱势方。如果一个人要求另一个人做不情愿的事,但是后者却无法反过来要求前者,那么后者则为权力关系中弱势一方。这样的权力关系充斥着日常生活,在一些性骚扰案例中,强势方对弱势方的要求是不断加码的。李思磐指出,性骚扰的初始筹码很可能就是强迫对方多喝几杯酒,距离过近地跳几支舞。而这种以“娱乐”为名、强迫为实的行为,实则渗透了我们日常生活的很多角落。那些为冯小刚辩解的人,认为“娱乐而已,何必上纲上线”的人,并没有意识到日常生活中存在的权力关系,以及这种关系可能引发的后果。

被贬低与被打压:殊途同归的两类女性

更近一步,这样的关系不仅仅是强势对弱势权力关系,还是男性对女性的权力关系。媒体人侯虹斌在为腾讯·大家撰写的《冯小刚饭局上的两个女人》一文中指出,一般而言,人们理解的权力关系可能是强势方在地位、人脉以及前途方面对于弱势方施加的影响,却常常忽视一种隐性的权力控制——我是男人,我们一圈都是男人,你不听从我们男人的就是不合群,就会被排斥。


张燕
在我们讨论的这场家宴中,存在着两位女性,一位是张燕,另一位是苗苗。这场家宴的举办地点是张燕家,但最终却成为了一场由男人们掌控的饭局。侯虹斌指出,男人眼中的饭局上,只存在两种女人:一种是充满性意味的,一种是无性别的、约等于男性的。因此,张燕这种中年精英女性的存在,一点儿都不妨碍中年精英男性对年轻女孩的轻慢、调戏和轻微性骚扰。相比苗苗,张燕这样不那么年轻、不具备花瓶一样性意味的女性,就是无性别的人,是没有存在感的。她不会是骚扰对象,同时男性在骚扰其他女性时也不会防备她。因此,如张燕一样的中年精英女性在此类饭局上便是十分尴尬的存在。

侯虹斌进一步指出,不论是年轻还是中年女性,参与由中年男性主导的饭局,都注定是难堪的。年轻的女性是这种饭局上的“美妙点心”,而当年轻女性步入中年,通过奋斗,最终有能力和中年男性平起平坐,虽然她已经不再是男性的意淫对象,可仍然要目睹他们的种种奇怪举止,或者大说黄段子,或是无差别灌酒。男性通过这种方式强化自己的领地意识,以此驱逐、排斥女同事和女同行。只有极少数强悍的女性还能在男性密不透风的利益同盟中突围,成为男性无法忽视的女中层和女高层。但即便如此,只要女性不是最强的、地位最高的,她在圈中的地位仍岌岌可危。

最后她指出,这种不同年龄段女性在酒局、在职场面临的窘境,恰恰说明了一种结构上的男性主导。只要不尊重女性的男性占据主导权,不论女性是弱是强,不论是青春美少女还是同行女精英,都注定要被贬低和打压。

普遍不等于正确:私人饭局的公共性

那么,这样一场在私人领域发生的家宴,到底值不值得兴师动众的公共讨论呢?是否因为它发生在私人领域,我们便可将原因归咎于个体,轻描淡写地说不配合这种方式的人以及批评冯小刚的人,是不解风情、不懂世事,是性格孤僻不合群呢?恐怕不可以。

首先,在李思磐看来,娱乐明星占据了大量的媒体资源。他们在公众面前的形象是通过强大的社会关系网络和专业公关公司来维护的。而他们呈现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实际上远远超过了真实生活中的“伟光正”。依照这个逻辑,如果如家宴视频这类不涉及侵权的、没有公关加工的内容不加传播,就相当于默认了观众只能接触到关于娱乐明星的虚假内容。

其次,也是更加重要的,是这次私领域发生的家宴以及酒局上男性对女性提出的要求绝非个例,而是有普遍性的。如上所述,它涉及一种上对下的权力关系,一种男对女的权力关系,这种权力格局是弥散性的,遍布中国的饭局、酒桌、职场以及日常生活。如今的问题在于,很多人把普遍当正确,将常见视为理所当然,把结构性的权力关系归结为个体性格性情缺陷。也正因如此,对于此类问题进行公共讨论的目的,在于从观念上打破这种既定的权力格局,进而一步步落实到行动上。


流出视频截图
谈到行动,自由撰稿人方可成在其微信公众号《新闻实验室》中发表了文章《不讲“政治正确”,但求将心比心》,他在文中提到,将心比心十分重要。试想,如果各位看客是苗苗本人或者有苗苗这样一个女儿,被一位导演在一场老男人众多的家宴上要求跳舞,美其名曰“提携”,又会作何感想?

换句话说,如果饭局上的老男人学会将心比心,他们也不会提出无理的要求了。不加V在微博上回击地十分精准:

“陈道明女儿,冯小刚女儿,还有他们的夫人,也多才多艺啊,这么大型上流的过年聚会,怎么不叫她们的女儿老婆给大家跳个舞露个大腿呢。”

“还是老上海讲究,名媛有名媛的范儿,男的要让女的跳,得自己陪跳,绅士地过去邀请,然后嘭嚓嚓。如果这视频里,冯小刚或陈道明过去,陪苗苗跳个交际舞,或者激烈的弗朗明哥舞,就会很和谐欢乐。然后全场男女嘉宾跟着跳起来,就会很艺术,很上流。而这个视频猥琐,是里面一帮老男人跟乡下看艳舞的老头儿似的,没品。换黄渤就不一样了,黄渤拉上何炅和蔡依林跳扭屁股涌动舞,就很有趣啊,也不觉得不尊重蔡依林。”

在文章的最后,方可成指出,平等地看待彼此是尊重的前提,如果想让自己舒服,就别为难他人;如果是自己觉得尴尬的事情,就别强求别人去做;如果要求别人去做了,最好自己先来。将心比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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