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log.sina.com.cn/s/blog_47ba136d010189lu.html?tj=1
1
他是一个个人主义者,他是一个自由主义者,他是一个人道主义者,他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他是隐士,他是汉奸,他是叛徒。他是一个博学的人,他是一个智慧的人,他是一个高雅的人,他是一个悠闲的人。他是一个表面冷漠内心冷峻的人,他是一个与世无争的读书人,他是一个懂得生活艺术的人。他是上世纪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代表,他是“五四”时期深刻的思想家和战士。他被时人誉为是“京兆布衣”,他自称是“在家和尚”。他身上有一种出世的庄子风度,他骨子里流露出的是中国传统士大夫的清高。他就是20世纪中国文学史、文化史上最富争议、同时也是最具传奇色彩的、无法回避的一个人物——周作人。
说起周作人,这至今仍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的话题。有关他的各种争论,学术界是此起彼伏、从未停息。面对他,至今仍有许多困惑和问题。周作人在现代中国历史上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他一生所走过的独特崎岖的心路历程和人生轨迹,构成了二十世纪中国文化史上一个不可忽略的存在。回顾他一生所走过的道路对于我们思考知识分子的命运是颇有启示。
2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中日正式宣战,华北局势日益紧张。“走”与“不走”成了周作人这一代知识分子共同面临的人生选择。7月29日北平沦陷。8月9日北平大学、清华大学宣布南迁。同日,胡适、叶公超、梁实秋等一大批文化名流纷纷南下。但周作人始终未动。此时的周作人对当时中国的两大政治势力都持不信任态度,他既不愿南下随国民党,也不肯北上跟共产党走。这让关心周作人的朋友不免为他感到忧心忡忡。不久就发生了周作人出席日本人召开的“更生中国文化座谈会”的“事件”。消息一出,全国舆论哗然。1938年5月14日,《抗战文艺》1卷4号上发表了由中国全国文艺界抗日协会组织的18位作家联名写的《给周作人的一封公开信》。信的内容如下:
作人先生:去秋平津沦陷,文人相继南来,得知先生尚在故都。我们每听暴敌摧残文化,仇害读书青年,便虑及先生安全。更有些朋友,函电探问;接先生复书,知道决心在平死守。我们了解先生未能出走的困难,并希望先生作个文坛的苏武,境逆而节贞。可是,由最近敌国报章所载,惊悉先生竟参加敌寇在平召集的“更生中国文化座谈会”:照片分明,言论具有,当非虚构。先生此举,实系背叛民族,屈膝事仇之恨事,凡我文艺界同仁无一不为先生惜,亦无一不以此为耻。先生在中国文艺界曾有相当建树,身为国立大学教授,复备受国家社会之优遇尊崇,而甘冒此天下之大不韪,贻文化界以叛国媚敌之羞,我们虽欲格外爱护,其如大义之所在,终不能因爱护而即昧却天良。
我们觉得先生此种行动或非出于偶然,先生年来对中国民族的轻视与悲观,实为弃此就彼,认敌为友的基本原因。埋首图书,与世隔绝之人,每易患此精神异状之病,先生或且自喜态度之超然,深得无动于心之妙谛,但对素来爱读先生文学之青年,遗害正不知将至若何之程度。假如先生肯略察事实,就知道十个月来我民族的英勇抗战,已表现了可杀不可辱的伟大民族精神;同时,敌军到处奸杀抢劫,已表现出岛国文明是怎样的肤浅脆弱;文明野蛮之际于此判然,先生素日之所喜所恶,殊欠明允。民族生死关头,个人荣辱分际,有不可不详察熟虑,为先生告者。
我们最后一次忠告先生,希望能幡然悔悟,急速离平,间道南来,参加抗敌建国工作,则过人因先生在文艺上过去之功绩,及今后之奋发自赎,不难重予以爱护。否则惟有一致声讨,公认先生为民族之大罪人,文化界之叛逆者,一念之差,忠邪千载,幸明辨之!
矛 盾 郁达夫 老 舍 冯乃超 王平陵 胡风
胡秋原 张天翼 丁 玲 舒 群 奚 如 夏衍
郑伯奇 邵冠华 孙罗荪 锡 金 以 群 适夷
信是由老舍倡议,楼适夷起草、郁达夫修改。署名的作家当时有的不在武汉,就由楼适夷代署并事后通知。同年8月胡适从伦敦寄信一封再次劝说周作人。或许是朋友们的劝说产生了作用。此时的周作人尚能保持头脑理智与清醒,一再坚持辞谢日伪的各种劝诱。这从他这一时期的日记就能看出:3月22日,辞伪满州大学之邀。4月至8月,再三辞伪北京师范学院、女子师范大学之聘,并劝友人勿加入文化协会。6月12日,辞不入留日同学会,退还捐册。8月15日,辞不入“东亚文化协议会”。9月18日,辞不受任所谓北京大学校长兼文学院长。此外,还辞谢日伪各方宴会、约稿,邀访多次。看来周作人似乎是要下决心躲入书斋作乱世之中的隐士了。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发生了1939年元旦的枪杀事件。据周作人自己回忆说:“那天上午大约9点钟,燕大的旧学生沈启无来贺年,我刚在西屋客室中同他谈话,工役徐田来说有天津中日学院的李姓求见,我一向对于来访的无不接见,所以便叫请进来。只见一个人进来,没有看清他的面貌,只说一声‘你是周先生么?’便是一枪。我觉得左腹有点疼痛,却并不跌倒。那时客人站了起来说道,‘我是客’,这人却不理他,对他也是一枪,客人应声赴地。那人从容出门,我也赶紧从北门退归内室。沈启无已经起立,也跟了进来。这时候,听见外面枪声三四响,如放鞭炮相似。原来徐田以前当过侦缉队的差使,懂得一点方法,在门背后等那人出来跟在后面,一把把他拦腰抱住,捏枪的手兜在衣袋里,一面叫人来帮他拿下那凶人的武器。其时因为是旧历新年,门房里人很多,有近地的车夫也来闲谈。大家正在忙乱不知所措。不料刺客有一个助手,看他好久不出来,知道事情不妙,便进来协助,开枪数响,那人遂得以脱逃;而帮忙的车夫有数人受伤,张三伤重即死,小方肩背为枪弹平面穿过。”经日华同仁医院检查,周作人左腹中枪而未入,盖为毛衣扣所阻。
枪杀事件虽说是有惊无险但却加速了周作人的投敌叛国。周作人认为客观形势已不允许他再作犹豫,否则他就有性命之忧。1939年1月12日周作人受命担任伪北大图书馆馆长。1940年12月19日,汪伪中央委员会31次会议正式任命周作人为华北政务委员会常务委员兼教育总署督办。1941年元月4日周作人赴教育总署举行就职典礼并向全体职员致训词。至此,周作人“完全下水”。
周作人充当汉奸的原因是很复杂的,这其中既有远因也有近因,既有内因也有外因,既有“家室之累”的客观原因也有“趋利避害、贪生怕死”的主观因素。但大体说来,主要有以下这么几点:一是周作人目光短浅、缺少远见,仗着自己出身水师过于相信日本海军力量之强大,而低估中国人民的力量,以至于对中国人民的抗日持悲观的“必败论”;二是安土重迁和贪图享受的惰性使得他不肯放弃北平优越舒适的生活;三是家庭影响,其妻信子、妻妹芳子起了很坏的作用。要说周作人毫无爱国之心那是不客观的。远的不说,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周作人多次著文批评国民党不抵抗政策。由此可见,周作人并非没有正义感。不过人的思想是会变的。在特定环境、特定条件下,有时甚至会变得很出奇。中国的知识分子往往是沉稳有余,魄力不足。这一点在周作人的身上表现的尤为突出。他性格的软弱动摇、怯弱怕事严重地影响了他的判断和抉择。时也,命也!正是周作人的性格造就了他的人生悲剧。.